爷俩早饭都没吃，就套上马车，在一串串叮叮当当的马铃铛声中直奔县城。

    小黑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颠颠的围着马车来回跑，第一次出远门，小家伙十分兴奋，不停打着响鼻，嘶嘶叫上一声。

    “过来！”

    孙建平坐在马车上，冲牠招招手，小马驹颠颠紧跑几步，探过头去，孙建平捏捏牠的耳朵，一撒手，小家伙咻的一下跑开了。

    乌龙马嘶嘶叫着提醒女儿不要乱跑。

    老曹盘腿坐在马车上，身旁是几捆做好的二踢脚，足有上千枚，他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人家蒋明奇是混出头了，当那么大的官，走到哪都有人点头哈腰，你说当年叔要是跟着我们家大掌柜也去投奔那个什么‘光明’，现在能不能和他当一样大的官？”

    “难说！”孙建平摇摇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听我爸说，早些年他们屯子一百多个小伙子参军打小鬼子，后来就活下他一个，这玩意也看命，活下来的都是命大的……”

    “那倒是！”老曹吧嗒吧嗒嘴，车上装着半车二踢脚呢，他想抽烟却不敢抽！

    “你们那个大掌柜，我猜现在也就和蒋明奇蒋叔一个级别吧！”孙建平和他说起蒋明奇提及过的他自个的经历，“人家蒋叔跟我说，他三十年代就入了D，当时搞地下工作，从香江往内地倒腾东西……后来又调到南边打小鬼子，自个拉起一支上万人的队伍，叫啥黑山游击支队，也是尸山血海里滚过几百回的人……”

    没想到一团和气的蒋明奇，竟然还是个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骁将！

    “不过有一说一，还没解放，蒋叔就调到地方去搞经济了，所以也就没给他授衔……”

    孙建平看到蒋明奇，就时不时的会想起自己父亲，像他们那一代人，生逢乱世，想要搏个出人头地，那就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拿命往出拼！

    命大的坚持下来了，熬到见了曙光的，封妻荫子；短命的没熬住死了，或者半道跑了，也只能指望下辈子再做一条好汉……

    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这么点事么！

    扯啥臭氧层子！

    爷俩一路闲聊，晃晃悠悠来到县城，相比大城市鹤城，小县城就显得萧条很多，车马也少，寥寥几条主干道上偶尔能跑过一两辆解放大卡，惹得众人像看西洋景似的纷纷侧目。

    “喔喔喔！”

    孙建平把马车赶到供销社门口，拴在拴马桩子上，小黑马调皮，想要跑，被他一把搂住脖子，捏捏耳朵，“小兔崽子你往哪跑？”

    小黑马一脸不情愿，尥蹶子要踢他，孙建平毫不客气把牠也拴在木桩子上，拍拍脑门，“乖乖听话，不准捣乱！”

    小黑马使劲去挣缰绳，乌龙马嘶嘶叫了一声，小黑马这才安静下来，瞪着大眼睛看着主人进了供销社。

    “同志您好，我找一下董主任。”

    孙建平径直走到柜台前，冲销售员说道，销售员一努嘴，“你身后那人就是！”

    孙建平和老曹一转身，看到从外边走进来一个大高个，足有一米八，嘴里叼着一根烟，见孙建平说要找他，咳嗽一声，“小伙子，你有事啊？”

    “是这么回事，我叫孙建平，是你们蒋明奇蒋社长让我来找你的，这是他开的条子。”

    董金发接过来扫了一眼，“你就是孙建平，欢迎欢迎！昨天领导给我来电话了，让我好好配合伱们。”

    他和孙建平、老曹一一握手，“东西带来没，我先看看质量咋样。”

    “都在马车上呢！”

    董金发撩开棉布门帘走了出去，看到马车上放着的一捆捆的二踢脚，扯开，抓了一把，立在地上，把嘴里叼着的香烟凑到捻子上去，刺啦啦一阵响，嗵的一声，二踢脚直直飞向天空，轰隆炸开，震得众人耳朵嗡嗡响！

    “不错！挺有劲！”

    董金发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朵徐徐飘散的青烟，满意点点头，瘾头上来，又往地上戳了几个，叮叮当当一顿连珠炮，把半条街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咋样我们造的这些炮仗？”

    “真响！震得我耳朵现在还嗡嗡的！”董金发拍拍手上的灰土，“进屋来吧！”

    他的办公室地方不大，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票据、账簿和文件，董金发把这些东西往旁边一推，扯过椅子坐下来。

    “坐！甭客气！”

    他掏出孙建平给的条子，又仔细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拿起一沓收据，握着笔，迟疑一下，“昨天领导给我打电话，说是给你们二十万枚二踢脚，一万挂小鞭的配额，你们能完成不？”

    “能！”

    老曹一听眉头一皱，“同志，能不能多给点配额，我们那现在就弄了不少了……”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现在干啥都得看上边的计划，我跟你说就这些配额还是领导争取过来的……”

    “那行吧！”老曹一看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啥好说的！

    “行我就开条子了，你们得赶在腊月前把这些配额都送过来，不能耽误我们往外卖……”董金发提起笔，又顿了一下，“你们厂叫啥名？”

    厂子？

    老曹和孙建平面面相觑，什么厂子？

    “干啥不得有个名头么，你们的花炮厂叫啥名？没有名字我可不好往出开发票，你们也拿不到钱啊！”

    孙建平眼珠一转，“您说的是厂名吧！我们厂叫太平花炮厂！”

    董金发忍不住笑出声，“这名字起得好啊，干这行的可不就讲究个太太平平，要是不太平……”他刷刷开出单子，“呼嗵一声，都他娘的上西天报道了！”

    老曹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按照收购价，每个双响子是一分五厘，一挂小鞭一毛钱，领导的意思是你们刚开始做，适当扶持一下，那就这样，每个双响子两分钱咋样？”

    “行，都听您的！”

    老曹一听这人竟然主动涨价，顿时心喜笑颜开，马上原谅了董金发刚才的屁话，点头如捣蒜！

    董金发把收据开好，发票弄好，取过订书机，把这些票据咔嚓订在一起，扯开抽屉塞进去，又扯出两张递给孙建平，“去财务室领钱吧！”

    “先给钱？”

    “刚才不是跟你们说了么，领导关照，支持你们一下，咋不想要钱？那我们可不给了啊！”

    “谢谢领导，谢谢谢谢！”老曹乐得后槽牙都出来了！

    “甭谢我，我就是个开条子的，要谢，去谢我们大领导吧！”董金发哈哈一笑，心里也纳闷这俩人到底是啥来历，咋连鹤城总社的大领导都亲自打招呼？

    莫非是领导亲戚？

    怪哉，我们领导是中原人，没听说在东北这有啥亲戚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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