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越来越近，三人急忙站到旁边去，避开来势汹汹的马儿。

跑过三人身边时，其中一人喊道：“停！似乎是他们！”

众人听见同伴的喊声，齐齐勒住缰绳。马儿冲出去好一段距离才停住，那些人调转马头，朝着常旭他们走来。

灰尘散去，沈聪抬头看向那些人，低声说道：“阿哥，里面有一个是今天跟着辰南来的人。”

常旭心里一紧，但他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道：“阿四，你别怕，有我挡着的。”

那些人头上戴着黑色的曲翅幞头，身穿青色曲领大袖的公服，腰间束着革带，人人都配有一把腰刀，脚蹬皮靴。

每一个人都抬头挺胸，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感觉。常旭看着像极了以前电视里面的差役，他走上前去，鞠了一躬，道：“几位可是泸州城来的捕快？”

为首的一人俯视着常旭，他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身上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不错。你们又是什么人？”

常旭道：“小生是来毛家村游玩的，不慎闯下大祸，正要去投官，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几位大人。”

“抓起来！”

那人确定是毛家村出来的人，便要把常旭他们抓起来。他们就是为了辰南的死而来的，现在遇见了正主，怎会放过？

为首那人一声令下，身后便有四五个人跳下马，“噌”地将腰刀拔出，朝着三人跑来。

他们将三人围在中间，常旭将手伸向腰间，那些人顿时喝到：“别动！”

常旭尴尬地笑笑，伸手将腰间的朴刀解下来，丢到地上，再将双手举过头顶，叫沈聪也把刀丢了，对那些捕快道：“各位大人，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地束手就擒。”

马上的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眼前的三人是不是傻子？见了捕快，不躲起来，反而自己送上来。

捕快们麻利地将三人绑起来，分三匹马骑了，朝毛家村走来。

来到毛家村，庄客还在辰南的尸体旁边守着。捕快们来到现场，为首的捕快还没有说话，早有两个人滚下马来，伏在辰南的尸体旁边，大声地干嚎着。

这两人就是早上跟着辰南来找麻烦的。常旭心里琢磨着，是这两人报的官吧？

“我的好兄弟啊，你怎么死得这么冤啊！”

“大哥，你别怕，我们找来了捕快，来帮你报仇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那里干嚎着，却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那捕快看了两人一眼，下马来，身后跟着的捕快也跳下马，将现场团团围住。

两个捕快将那哀嚎着的两人拖出现场，只留下为首的那人，在那里勘察现场。

他仔细地查看现场的各处血迹，打斗时在地上留下的痕迹，还有辰南的伤口，他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现场的打斗场面。

“把人带上来！”

那人忽然喊道。

常旭他们被押上来，那人说道：“你们将打斗的前后仔细说来！”

常旭便将为何打斗、辰南的种种劣迹、以及误杀辰南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常旭每说一句，那人便点头一次。常旭说的，和他脑海中重建的现场，差别不大，看来，这三人没有撒谎。

最后，那人问道：“这现场，是何人吩咐如此保护的？”

常旭上前一步，道：“是小生的主意。”

那人别有深意地看了常旭一眼，道：“幸亏你将现场保护下来，不然，今天你们就摊上大事了！”

“你们若是搬动了辰南的尸体，或者将他的尸体毁坏了，那么，就无从将辰南的死法查明了。若是判定你从背后偷袭，那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从现场来看，的确是你们误杀的，并不是蓄意而为。”

现场早就聚集起许多毛家村的村民。他们对辰南早就是深痛恶觉，现在看见捕快大人都说是误杀，那些村民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不然眼看着帮他们除害的人被抓走，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那两个人听见为首的捕快这么一说，慌了，急忙挤开人群，跪在捕快的脚下，一个抱着捕快的一只脚，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鼻涕直抹在捕快的裤子上。

“大人啊！我兄弟死得冤呐！”

“你不能就这样放过凶手，不然，我们就去州主府告你！”

“走开！大人办事，还需要你们来插嘴吗？若是你们想告，那就尽管去告，但是，你们要想清楚后果！”

一个捕快声色俱厉地说道，那两个人不吱声了。

“但是，不管是蓄意杀人也好，无意杀人也罢，总归人是死在你们的手里。”为首的捕快道，“你们还要跟着我去泸州城一趟，听候州主大人的发落。”

周围的村民一听要把常旭他们带走，全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大人不要啊！不可以把他们带走！”

“我亲眼看见是误杀！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啊，这可是为我们毛家村除掉了一个害虫啊！官府这样做，会令人心寒的！”

为首的捕快脸色沉了下来。他也不想抓人，但这是本职。而且，即便你是无罪的，都要带回去让州主亲自审定，还要签字画押，才能放人走。

现在，村民们在这里围着，很显然，是不想放他们走。

一个捕快一手按着刀站出来，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想造反不成！敢如此阻拦捕快办案，是不是也要把你们抓起来？”

那些村民一听，有些人的脸上显现出害怕的神情，有些则慢慢地往后面退去。

但还是有些不愿意离去的，看来，辰南确实是把毛家村的人给祸害惨了，这些人宁愿被抓起来，也要帮常旭的忙。

常旭心里很高兴，他没想到，村子里的人会这样维护一个外乡人。但是他们堵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古代的王法还是很残酷的，说要抓你，就要抓你，是不会让你跑掉的。

让这些村民多拖延些时间吧，争取崔七先生早日到泸州城，那样，自己即便到了泸州城，也好有一个照应的。

如此拖延了半个多时辰，捕快们早已不耐烦，有一个更是直接把刀拔了出来。

为首的捕快见有人拔刀出来，他立刻呵斥道：“你们干什么？想要对付老百姓吗？还不快给我收起来！下次若再是这样，我对你们就不客气了！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那个捕快十分不服气，嘀咕道：“头儿，要是耽误了州主大人办案，看你怎么办！”

“哼！出了事情我自然会自己摊着，绝不会怪到你的身上来的！”

又等了半个时辰，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为首的捕快也显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来。

常旭看时间差不多，估计已经很难再拖延了，他站出来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不要怕。我此去泸州城，并没有性命危险。我相信官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感谢大家能够站出来，天就要黑了，大家还是回去吧，我们也好跟着这一位大人回去复案。”

那些村民听了，这才慢慢地散去。为首的捕快再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青年，他没想到这个青年会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就让大家散开了。

原先守着辰南尸体的那个庄客也被绑了。他们五个人被五花大绑，捕快们骑在马上，用辰南绳子牵了他们，带上辰南的尸体，慢慢地往泸州城而来。

报案的那两个辰南的朋友，也跟着捕快们一同往泸州城而来。

泸州城距离毛家村其实不算远，常旭他们之所以久久没有走到的原因，是他们想拖延时间。

但是这一次和刚才不同。捕快们骑着马，根本不管常旭他们是否在拖延时间。要是你不走，那只好让你在地上拖着了。

到泸州城的时候，天已黑透，此时的泸州城城门紧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戒严了。捕快们与守城将士交涉一番，才得以进去。

因为州主现在已经休息，常旭他们五个人被投放到一间牢房里面去，等到第二天州升堂时再做定夺。辰南的尸体则交给了仵作，他们能给出更准确的死亡依据来。

幽深的大牢，带给人们的是恐惧与不安。惨淡的月色透过窗棂投在牢房的地面上，窗台上栖息着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它的影子也印在了地上，分外渗人。

半夜时分，沈聪还没有睡去。他一只盯着那只鸟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那只鸟儿“呱呱”叫了两声，飞走了。

旁边的牢房里关押着许多犯人，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见那只鸟儿飞走了，喃喃道：“乌鸦飞走了，看来，明天又要死人了！”

常旭也被那只乌鸦的叫声惊醒。他回头看见沈聪还没有睡觉，问道：“阿四，你怎么还不睡呢？”

沈聪回过神来，他不安地说道：“阿哥，明天……”

常旭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要乱想。有我在，会保你周全的。”

最终，沈聪还是忍受不住疲倦，睡去了。反而是常旭睡不着了，明天见着州主，要是崔七先生还没有赶来，自己该如何应对？万一州主像老伯他们说的那样，不讲道理呢？

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到了天亮，果然有牢头来将他们提出去。他们跟在牢头后面，东拐西拐，来到泸州城的州主府。

泸州城的州主是一个黑脸汉子，像极了包公，但是远比包公瘦，好似几块木炭凑合在一起，瘦骨嶙峋的，随时都要散架。若是点起一把火，常旭相信，不出半刻钟，那一堆木炭就会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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