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长叹了一声，平静的道：

    “张尚书，这么说来，你是和朝中重臣们商议过了？

    都有哪些大臣？”

    张齐贤说了几名共议过更立太子的大臣，重臣如礼部尚书戴宏，工部尚书窦仪，吏部侍郎李沆等人。

    自然没有被柴宗训任命为太子太傅和太子太师的首辅、吏部尚书王著和次辅户部尚书吕蒙正。

    他们俩因政治利益原因，自然而然是太子党。

    柴宗训听后，立明经祭祀父皇太宗太子失仪一事，朝臣中就更立太子与否，已泾渭分别的分为了两派。

    而现在张齐贤定是更立太子派众臣群议后，推出来冒死向自己进言的代表。

    之所以选张齐贤，自是因为他是开熙元年的首科文进士的榜眼，早已是自己的嫡系大臣。

    柴宗训想到让五名太医疹断太子柴济宙智力一事尚未有结果回禀，当即道：

    “朕岂会让晋武帝之事在今日重现！

    为政之道，最忌朝臣中结党营私，致国是民生于不顾，以致万事对人不对事！

    太子之事，朕自有分寸，不用你们这些大臣如此紧张。你回去告诉群臣们，此事事出有因，朕不怪你们。

    但仅可就事论事，绝不可因之而结党！如有违背朕此意者，朕必严惩之！”

    张齐贤见皇帝柴宗训并没有真得大发龙威、处罚自己，知柴宗训确也在犹豫更立太子，立即应诺后告退出了殿。

    沉默片刻后，坐在金銮宝座中的柴宗训道：

    “汤总管，宫中之人是如何议论太子失仪一事的？

    朕要听得是毫无粉饰的真话。”

    侍立柴宗训身侧的殿前太监总管汤启大是紧张，这种事关皇位继承的大事，一个回答不好惹怒了皇帝，立刻是全家族灭之祸。

    可身为自幼服侍皇帝柴宗训长大的心腹太监，汤启又不能不答。

    汤启心中闪过皇帝柴宗训平时为人的洞察与宽仁，一狠心决定从实而言，恭身道：

    “回禀陛下，以奴婢的偏听偏见，目下宫中私下里的议论主要是有三种：

    其一：大家都觉得太子虽然心性幼稚，但心地善良，而皇后殿下待下人们向来宽仁，从无乱加惩罚之事，因此大多数下人都对皇后殿下和太子殿下十分同情。

    其二：也有少部分下人觉得陛下如此英明仁义，一手缔造我大周繁华盛世，得有个德才兼备的皇子为嗣君，方不致断送了陛下的基业。

    这些人相当…相当推崇贤贵妃所生的二皇子殿下，评价其智慧聪辨，果决大度，极类陛下行事。

    其三：也有下人们议论，太子殿下年纪还小，再过几年未来看太子殿下如何再定，也许太子殿下就开窍了。

    陛下，奴婢知无不言，请陛下恕罪。”

    柴宗训道：

    “汤总管据实以奏，朕岂会怪你。以后有何事，亦要如此。”

    柴宗训当天的奏折也不看了，坐在延福殿中沉思了几个时辰，委实难决是否要就此更立太子。

    太子乃一国社稷之本，一更易便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若是要更立太子，牵扯到的朝臣将极多，不说是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也必是朝中政治势力的一次重新大洗牌。

    自从开熙十二年自己立太子柴济宙之时，以首辅王著、次辅吕蒙正为太子太傅、太子太师，本是铁定以柴济宙为皇位继承人来培养，选择辅佐太子的，乃是朝廷中势力最大的重臣派系。

    谁知天意弄人，不知如何柴济宙智力发育迟缓，宫中之人都看了出来，这已是即成事实。

    前几年，柴宗训发现此点时，因着对儿子柴济宙之爱、对表妹符蓁蓁之爱，从心底里认为或着说是希冀儿子只是发育迟缓些，智力终究能达到普通人的水平即可，甚至略为愚笨点，自己亦可接受。

    只须自己打下稳固的大周江山，百年后传于他，教他做个守成之君便可。

    表妹符蓁蓁是因难产而不宜再生孩儿，儿子柴济宙却可多生皇孙，必有智力出众者，就此将柴济宙为帝却智力不济的帝国短板，平稳渡过去。

    柴宗训念及此，忽然想到晋武帝当年传位给愚笨的司马衷，其中一大原因也是因为有個聪慧异常皇孙司马遹，与自己之前的想法倒是极为近似。

    想到此点，柴宗训遽然一惊。

    在柴宗训心中，若要更立太子，心中立即浮现的是二皇子柴济域。

    一则因柴济域聪慧过人，性格也十分类似自己。未来自己百年后，会是个合格的嗣君，延续柴宗训所开创盛世的可能性很大。

    二则贤贵妃第五朝露贤惠恭谨，仁慈善良，从来是安守本分，在柴宗训面前没有说过半句符皇后和太子柴济宙的坏话，行事处处为柴宗训和大周社稷着想，兼国色天香，与柴宗训感情深厚。

    而若是要更立太子，则不但身为太子党的首辅王著、次辅吕蒙正皆要更换，清洗其朝中势力，甚至还要牵扯到皇后符蓁蓁、母后符太后！连魏王符彦卿一系势力，尽皆要清洗。

    无论从血缘、感情还是利益出发，符太后、符皇后自然是坚定的反对更立太子的一派，亦成了柴宗训更立太子要清洗的最大也是最难处理的政治势力。

    想到可能要和自己最亲近的母后、表妹成为政敌，柴宗训立刻头痛不已。

    看看时近晚膳时间，柴宗训交待汤启率“天机处”太监今晚处理完御案上的奏折后，起身往宝慈殿进晚膳。

    席间，柴宗训尽量表现的如常，陪着母后和一后六妃用完了晚膳。

    向不问国事的符太后等人也没感觉到柴宗训有何异常。

    等待了三天后，五名御医奉旨观察太子柴济宙后，向柴宗训复命。

    经五名御医会诊后，一致认为太子柴济宙的智力只堪比4、5岁的孩童，而接受能力迟缓。

    柴宗训听罢，心痛不已，平素自己历来是住好的方向想，从未认真正视过太子柴济宙智力的问题。

    天下父母岂有不爱、不高看自己子女的？此乃人情之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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