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冬月初一，汴京艳阳高照，金色光芒洒在琉璃瓦上，折射出流光溢彩之色，沉闷鼓声自城中传来，好似千军万马奔腾，很有气势。

    而在汴京城上空，停着艘皇家飞舟。

    大周国力雄厚，拥有数量豪华飞舟，碰到两国之间的事情，皆是用飞舟赶路，其效率比坐骑快得多，不仅能彰显大国气魄，更能大幅缩短赶路时间。

    随着鼓声响起，飞舟缓缓冲入云霄。

    陆斩站在甲板上，静静望着渐离渐远的汴京城。今日小楚跟一众同僚皆来相送，唯独不见大司主。

    陆斩担心，大司主就易容藏在飞舟上，指不定哪天忽然出现，钻到被窝里吓他。

    “扑棱棱——”

    毛茸茸的雀雀扑棱着翅膀飞来，嘴里还叼着半块水果，落在陆斩身上：“小陆，站着干吗呢？帝姬想喊你进去坐坐。”

    自从上了飞舟以后，雀雀就被涂山世玉抱在怀里喂饭，或许因为血脉缘故，很快就跟涂山世玉混熟，甚至都冷落了小白。

    小白扮作侍女，正在房间里给陆斩绣冬衣，闻言朝着外面看了看，但没有多言。

    陆斩将雀雀拿在手中，看着圆滚滚的肚子，伸手将苹果夺过来：

    “都吃成圆的了，减减肥再吃。”

    “嗷？！”雀雀也是有自尊心的，对此十分不满，坐在陆斩肩膀上，气鼓鼓的偏过脑袋，啄陆斩头发，边啄边嘀咕：“我给你们通风报信，你却克扣我的粮食，啄你发型……”

    “诶诶诶……”

    陆斩无可奈何，只能按住雀雀，将苹果又塞到她嘴里，有些无奈：“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帝姬找我做什么？”

    雀雀撇嘴：“或许是说情话。”

    ？！

    陆斩皱起眉头：“别胡说！”

    这还有外人在呢！

    按照行事章程，青丘路途漫漫，陆斩可以跟世玉卿卿我我，培养一下感情，以便互相磨合，更顺利的解决青丘的事。

    可谁料朝廷除他之外，还特地派了钦天监的主簿云薄游一同前行，云薄游作为副主使，天天在面前晃，陆斩总要顾及些颜面。

    此外，青丘重臣也皆在飞舟上，涂山世玉也要维持帝姬气势，自然不肯跟他太过亲密。

    至少在人前，两人皆维护着各自的形象。

    眼下听到世玉想见他，陆斩还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大概也能猜出缘由，无非是想探探他的口风。

    在家国大事面前，儿女情长实在微不足道。

    “帝姬有请，陆大人还不过去？”老成持重的云薄游，就站在身侧，见陆斩不动身，笑吟吟的提醒道。

    陆斩以往没跟钦天监的来往过，这回是头次共事。

    云薄游约莫四十来岁，身着灰白色长袍，虽然只是钦天监主簿，但十分有气势，瞧着有几分霸气。

    陆斩有尊重老前辈的习惯，笑着道：

    “帝姬估摸着要谈公事，云大人不如一起？免得我说错了话，倒是误事。”

    云薄游可不信这话，陆斩年纪轻轻能混到这个位子，能是没脑子的莽夫？忙的摆手：

    “陆大人实在谦虚，本次出使，您才是主出使官，很多事情您自己定夺即可，我有点晕船，就不跟着去了。”

    “天上的船也晕啊？”

    “害……天上的船晕的更狠了，得去休息休息了，陆大人请自便吧。”

    “……”

    陆斩目送云薄游离开，才转身走入舱房，朝着四处打量，想看看有没有大司主的踪迹。

    毕竟，大司主已经跟小楚“请好假”，说明是真的想去青丘，可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影，倒是让人忐忑……

    就怕他跟世玉亲近时，大司主忽然蹿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陆斩心神不安，总觉得看谁都像女上司。

    飞舟上的丫鬟不多，想要查看不难。

    陆斩在南疆时，得到过盗圣指点，对易容术颇有见解，可就算如此，也没分辨出谁是女上司。

    但没有分辨出，不代表女上司没来……

    眼下要进世玉舱房，陆斩收敛心虚之态，挺直腰背，一副正经官员姿态，礼貌地敲了敲门。

    舱房中传来世玉的声音：“进来。”

    陆斩整理衣襟，正气凛然地走入舱房。

    说是舱房，实则飞舟建筑非常豪华，整体乃是一座小园林。涂山世玉居住在红色绣楼上，外面围绕着丫鬟，不远处还有青丘兵将守着，十分安全。

    陆斩眼神儿在丫鬟身上流连，试图看出易容痕迹，但最终失败，只能缓步走进绣楼。

    绣楼露台前，涂山世玉穿着金色华美宫裙，宫裙大方高贵，却遮不住丰乳肥臀的身材，身形被展露得很好。头戴玉簪配饰，气质如同雪中寒梅，站在红色栏杆处，眺望着云海茫茫，气势犹如俯瞰江山的女皇帝。

    涂山世玉虽然是女子，可毕竟战场杀伐数百年，气势早就养出来了。仅仅是这么一站，便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杀伐坚毅。

    陆斩作为大周使臣，自然无需向青丘帝姬行礼，他行至近前，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放置腰前，姿态十分正经礼貌：

    “帝姬找本官什么事？”

    侍女在旁边跟着，涂山世玉不好太过随意，姿态也颇为端庄，微微笑道：

    “陆大人不必拘谨，本宫只是想聊聊欲魔的事。就当饭后闲谈，大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大周能派出使臣，说明心底早就有数。派出使臣就是为了督查，免得青丘浑水摸鱼、欺上瞒下。

    正因如此，涂山世玉心底有些不安。

    因为事关九层妖塔，排查范围不大，她心底隐约有几个人选，可就怕大周那边也有‘人选’，届时她就失去了主动权。

    陆斩眺望着茫茫云海，笑道：“这事我能怎么看？帝姬来自青丘，应该比我更了解青丘，青丘是否有人不愿跟大周合作？”

    涂山世玉见陆斩也摆官架子，并且话里话外都没透露半分，愈发觉得陆斩心底有数…可陆斩既然不说，她总不能色诱…便道：

    “世玉若是知晓，便不会问了。”

    “帝姬都不知晓，本官又如何知晓呢？”

    公事面前，陆斩没有被私情影响，态度颇为公正。

    涂山世玉见陆斩如此，心底又欣慰又酸涩，叹息道：

    “既如此，本宫会给大周一个交代。等赶到青丘后，大人只管游山玩水、品鉴青丘佳肴便是。其他的事情，世玉来做。”

    陆斩也想给世玉表现的机会，点头道：

    “如此甚好…本官还是头次去青丘，听说青丘狐族个个…咳，个个骁勇。”

    涂山世玉眼角抽抽，表情略有松动：

    “大人是想说，青丘狐族个个貌美吧？若大人有兴趣，世玉可以安排几个狐姬，侍奉大人。”

    “别…那不是私收贿赂吗？”陆斩急忙摆正姿态：“更何况本官也不是那种人…”

    “嘁……”涂山世玉轻轻嗤笑：“那倒是世玉误会大人了，大人不要见怪。”    

    “不见怪……”

    “？！”

    星莲站在旁边，看着陆斩跟涂山世玉装模作样，小小的眼睛里写满疑惑……

    诶？这俩人不是认识吗？

    在这装啥呢？

    ……

    青丘，大盛殿。

    作为青丘用来早朝的殿宇，大盛殿建在圣山正南，跟汴京的繁花似锦不同，此地依山傍水、花草茵茵，充满原始野性魅力。

    清晨时分，青丘朝臣列成两队入殿，由圣山圣木铸就的王座上，却不见青丘王的身影。

    倒是大祭司胡不俗露面，手持国王权杖，站在王座旁边：

    “近日王上闭关修行，暂时不上朝。诸位若无要事，便离去吧。”

    胡不俗继任大祭司位置多年，鲜少公开露面，大都在闭关修行、研究阵法。

    今日看胡不俗露面，青丘朝臣有些意外，反而愈发担心青丘王的状况。

    “大祭司许久未曾现世，今日竟代替王上…王上身体真的无碍吗？”

    “昔年王上突破时走火入魔，时隔多年都未曾恢复，这次闭关，是否跟以往内伤有关？”

    “帝姬如今不在青丘，王上若在此时出现问题，只怕青丘不容乐观。”

    “更何况…因为欲望之魔的事，大周派遣使者前来彻查，这事若不处理好，也将是天大麻烦，王上早不闭关、晚不闭关，怎么在这时闭关？”

    “……”

    一时间，大盛殿内议论纷纷。

    大周跟青丘虽然相隔甚远，可王室都有传音法器，自然知道大周发生了什么。

    青丘使团去大周谈判，结果使团有人居心叵测，带着欲望之魔欲霍乱汴京。这事在汴京已经炸开锅，若不妥善解决，直接影响两国邦交。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青丘王竟然闭关。

    这是闭关的时候吗？

    唯一的解释，便是青丘王身体出现大问题，这才如此。

    可就算如此，也该撑着解决了这件事，再去闭关吧？

    朝臣们对此颇为不满，不由怨声载道。

    胡不俗白衣胜雪，笑容不改：“欲魔之事，本就是有心人恶意破坏两国邦交，罪魁祸首未必是我们青丘。相信大周也有此疑虑，这才派人前来督查，本祭司会亲自处理这件事。至于王上，不过是例行闭关，诸位不必担心。”

    话音落地，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众朝臣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翠绿藤蔓之间，走来一位老者。老者须发皆白，面色却红润，身着墨绿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根雕刻狐狸头的木杖，瞧着颇有气势。

    朝臣们看到老者，下意识退避。

    老者箭步如风而来，声音中气十足，犹如洪钟：

    “王上既然身体无碍，又怎会在此时闭关？此举甚为不妥，老朽要面见王上！”

    胡不俗看到老者的瞬间，便走下高台，行礼道：“胡不俗见过修梧长老，长老日理万机，怎会来此？”

    “老朽听说大祭司主持朝会，特地来凑凑热闹。大祭司该不会不欢迎吧？”

    修梧长老话说的客气，可却直接坐在了胡不俗的祭司椅上，摆明了不给面子。

    胡不俗心有不悦，却不敢表露出来，眼前人乃是青丘长老，就算是青丘王在此，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他一个晚辈。

    稍作思索后，胡不俗微笑道：

    “怎会？只是这种小事，还要劳烦到长老，胡不俗心底不安。至于王上，王上已经闭关，若是贸然打扰，恐怕会致使走火入魔，长老若是有事，可等王上出关后再做定夺。”

    “小事？”修梧长老闻言，也未咄咄逼人，只是冷笑道：“事关大周跟青丘两国的邦交，大祭司居然觉得是小事，看来是已经胸有成竹，可否让老夫洗耳恭听？”

    胡不俗看出修梧长老来者不善，微微颔首道：

    “青丘若想祸害大周，何必如此曲折？直接派人前往作祟即可，没必要藏在使团中，这分明是有其他族群陷害……至于是什么族群，还需要细细查证，不过请长老放心，我已经有了方向，只不过避免打草惊蛇，此地不宜多言。”

    修梧长老站起身，拍了拍胡不俗的肩膀，神色意味不明：

    “那老朽就且看大祭司手段，希望大祭司别让我们失望才好。”

    “自然不会。”

    “那老朽就先走了。”

    “……”

    胡不俗看着修梧长老的背影，心底忐忑不安。

    修梧长老避世多年，轻易不出，今日忽然来到大盛殿，不可能只是为了打压他胡不俗……

    忽然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这事不对劲。

    胡不俗按捺住不安情绪，扬声道：“散朝吧。”

    ……

    距离圣山三百里外的隐云谷中。

    隐云谷毗邻圣山，曾是青丘王族的祭祀之处。上古祭祀颇为野蛮残忍，大都用鲜血堆积，后来随着上古时代远去，青丘国度开始崇尚文明，摒弃许多野蛮习俗，其中就包括用同类祭祀。

    隐云谷逐渐荒废下来，但毕竟是王族祭祀旧址，就算荒废也不允许靠近，导致此地愈发荒芜，大树参天、藤蔓盘根错节，一副莽荒模样。

    “嗷~~”

    隐云谷深处山林中，隐约传来兽吼，吼声悠远又有几分悲凉，听着不像是普通走兽。

    只见深谷密林中，匍匐着一头庞然大物。

    看模样是头鲸鱼，可却通体漆黑，拥有四肢，能在丛林中健步如飞，那双眼睛大如铜陵，漆黑中泛着寒芒。

    此时鲸鱼正仰天长啸，可没吼两嗓子，便被人扇了一巴掌：

    “嚎什么嚎？还以为这是你们西海呢？你已经不是西海妖族的太子了，你们的族群早就被陆斩给灭了，消停点！”

    *

    PS：明天开始补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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