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毛骨悚然，话都没说就走了。

    月余后，将军府宴会，再一次遇到她。

    盛明珠被四皇子抱在怀里，从他们面前走过，忽然朝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他寒毛一竖，又把之前的想法想了起来。

    而且，之后的宴中，她还安排一个摔倒的少妇去换衣。

    他隔着屏风听旁人议论，说这个少妇闺名叫宝珠，婆婆是她亲姨母，叫她珠珠，上一次遇到，盛明珠还撒娇说不许她叫珠珠……没想到这一次还会好心照顾她。

    他当时就想，不可能的，有那样一双恶毒眼睛的人，会好心照顾人？

    一定有问题！

    结果宴中，有人过来请他，说六少有请。

    谢六少是谢大将军的次子，名叫谢从柏，他与他确实算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是想起盛明珠那个诡异的笑。

    他去了，但是提着心。

    进去之后，下人一个劲儿的请他喝茶。

    他瞧出不对劲，假装喝了，其实倒进了袖中，然后下人就出去了。

    他当时也确实是年少，也不知道个怕，立刻在房中转了一圈，结果就见刚才的少妇，躺在床上，还满脸潮红的扭动着身体。

    他本来下意识要去问她，却被她抓住了手，他也是听说过几桩内宅故事的，吓坏了，毫不犹豫出门跑了。

    后来就听说，刘夫人被人暗算险些出事什么的。

    他心里就觉得，一定是盛明珠，一定是盛明珠！

    结果盛明珠居然还过来找他，笑着对他道：“怎么，不喜欢她吗？”

    他那时才十三岁，真是不懂人为什么能恶毒到这种程度，下药害一个半大孩子与一个有夫有子的妇人媾和！

    他咬牙切齿地骂她：“果然是你！你简直就是个蛇蝎老太婆！哪里像小孩！”

    他声音大的，不远处的下人都听到了。

    她一下子收住笑，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本是十分好看的幼童模样，却抬着脸，眼神阴鸷，他背上寒毛直竖，又不想失了气势，迅速转身走开。

    事后，他忍不住跟一个世伯说了。

    何伯伯与他亡父交情莫逆，认真听着他说完了，郑重地告诫他。

    他说，盛明珠是端王爷爱女，又是皇上皇后的心头肉，谢大将军的外甥女，真真的大盛第一贵女，就算她不像表面上那么天真可爱，哪怕她杀人放火呢，你也绝不能做挑破这一切的人，否则的话，只怕仕途暗淡。

    但，何伯伯也说了，他说，假如你的感觉是对的，别人为什么没发现？她身边哪一个不是人精？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敢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

    因为你年纪小，又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朋友，身后也没有亲人或者家族……太好欺负了。

    所以，你以后出门交际，最好与很多人同进同出，自保为上。

    他憋屈又无奈，但也明白何伯伯说的对。

    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不应该急着出头交际，就应该等再长大一点，直接去军中。

    他自此关在家中练武，许久没出门，直到那一年的端午。

    端午节，宫中会在西苑赛龙舟，旁人邀他一起，他没忍住就去了。

    那一回，他们这一组，也确实拿了魁首。

    等从舟上下来，他牢记着世伯的话，想往人堆里挤，却正好瞧见四皇子站在八角塔下。

    因为四皇子与盛明珠亲近，他一向对他敬而远之，但走的太近了，只好施了个礼，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四哥！救命！”

    他一抬头，就见塔顶处一个小小人影，好像被人猛力推出一般，飞了出来。

    他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扑上去接，然后便觉她重重坠在了手上，双臂一阵剧痛，然后他向后一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他救的人是盛明珠，而他的手臂断成了三截，全身都不能动弹，太医说至少要养两三年，而且好了之后，也不能再拿重物，更不能练武。

    他当时就懵了。

    其实祖父就死在那一日，只是那时没人敢告诉他。

    他浑浑噩噩数日，一直到端王爷带着女儿来道谢，然后，那恶女叫他死残废，说他坏了她的好事。

    他当时整个人都要疯了，不管不顾地大叫：“盛承棠！你知道你的女儿是个恶魔吗？你知道她是故意跳下来的吗？她还给我下药让我跟刘夫人媾和！她色欲熏心觊觎她的亲堂兄，她不要脸……”

    他疯狂地嚷嚷了很多，然后在盛明珠的惊慌失措中，昏死了过去。

    不几日，他就遇到了那场大火……他滚下床榻，在火中艰难地爬行。

    火太大了。

    火烧在身上，真的很疼。

    他一心想着报仇，眼前却阵阵发黑。

    后来，忠心的老仆把他救了出来，可是他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写字，全身到处都是伤，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报仇？他拿什么去报仇？

    他就这么在床上躺了快一年。

    但他没有想到，一年后，居然是四皇子，私下里给他寻了名医，花了大功夫医治，他才能站起来，又渐渐能走路。

    然后……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快步进来，急道：“少爷，老爷子又犯糊涂了，四处找你！”

    沈凌绝自回忆中猛然惊醒，剧喘了两声，然后迅速定了定神：“我马上过去。”

    其实，东北王的爵位，现在就在沈凌绝身上，他就是东北王，但家里的老仆，还是习惯叫他少爷。

    沈凌绝快步过去，老爷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叫着他亡父的名字：“安平啊，你怎么又在家躲懒？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得好生练马上枪，你偷懒，上了战场，坑得是你自个儿……”

    沈凌绝连声答应着，等了会儿才道：“祖父，我是绝儿啊！”

    “对对，”老爷子道：“快把绝儿抱来我看看，大胖孙子真是可人疼，我老长时间没见他了。”

    沈凌绝眼中含泪，低声道：“那你抱抱我啊，我是绝儿，我长大了。”

    老爷子迷惘瞅着他：“绝儿？”

    沈凌绝点头。

    老爷子盯着他，喃喃自语：“长这么大了？绝儿啊，你爹教没教你练长枪啊？”

    “教了，”小少年声音温柔：“我天天练呢，祖父。”

    两人说着话，又有下人过来禀报：“少爷，七皇子殿下和端王世子来了。”

    沈凌绝一惊，“已经来了？”

    “是，”下人跑得有点气喘：“小的们不敢挡，已经请他们进来了。”

    沈凌绝忙要抽手，老爷子却挺高兴，道：“端王爷过来了？快请快请！”

    他拉着孙儿的手，嘿嘿笑着咬耳朵：“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只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才知道，别看端王长的斯斯文文的，其实他功夫也很不差的！马上枪使得那叫一个俊！是王爷一手教出来的！但这小子贼着呢！在谢小姑娘面前，装虚弱叫人家扶……”

    他说的王爷，应该是指没登基前的明熙帝。

    盛明麟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一番话，还挺稀奇，含笑道：“老爷子，真的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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