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荣说得确实有道理，以前粉干厂多是零散客户，拿米来换，现在转型做方便粉干，换米的买卖少了。但这策略外人不清楚，还是有人背着大米来换。

“能让他们白跑一趟吗？赚钱虽重要，人情味也不能丢，特别是现在，生意不能只认钱。”

“那就再招人，咱们村不够，就招外村的。隔壁状元村我看就挺好。”

陈富荣一听这话，乐了：“你同意就好，我这就去乡里广播，凭咱们厂的待遇，人不得排队来啊。”

离开粉干厂，陈云又转去了咸菜厂，老支同样为人力不足头疼。

不仅如此，场地也成问题，咸菜厂本就不宽敞，摆上咸菜缸就满满当当，现在业务拓展，还得腌菜、臭冬瓜，需要腌菜池，可咸菜厂在山里，水源有限，扩张不易。

“有解决办法吗？"  陈云问。

老支嘿嘿一笑：“办法有，但我出面不合适，得你找人谈。”

“什么意思？”

“咱们咸菜厂算小打小闹，状元村我老爹那厂才叫大，有好几个水泥腌菜池，现在闲置着，浪费了。”

陈云一听，心里就有了数，老支这家伙真是个孝顺儿子，心里头一直念叨着那个咸菜厂呢。想想也是，那厂子毕竟是老支的心血，虽然挂着老支他爸的名字，但最后还是成了他爸的产业。

老支在厂子里说话不顶用，这才跟陈云出来另起炉灶。

现在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咸菜厂搞得有模有样

，哪能不打算风光回乡，让大家瞧瞧瞧，告诉他们年轻穷小子也有春天。

老支虽然打心眼里想把那厂子买下来，变成咸菜厂的一个分支，但也清楚他爸的脾性，那叫一个倔强，比茅坑石还硬。他要回去提收购，估计他爸宁可把厂子砸了，改成厕所，也不让他碰。所以，这才想请陈云出马。

陈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担子不轻，不想搅和进这父子俩的角力中。可眼下不掺和也不行，硬着头皮就奔了状元村。

状元村可是状元乡政府的驻地，说白了，就是状元乡的首都，地位自然高一截。比起陈家村那种几十户的小村庄，繁华多了。

咸菜厂就建在溪流旁边，腌咸菜嘛，水质最关键，好坏全看水。陈云绕了一圈咸菜厂，本想和老支他爸聊聊，结果厂门紧闭，像是放假了。

他不能白跑，就向周边村民打听，一问才知，厂子关了好几天了，听说是没钱发工资，要用咸菜抵，员工不乐意，就关门了。

陈云一听，心里暗喜，这不是好时机嘛，厂子要是还红火，人心难收，事儿就棘手。现在不费劲，它自个儿快垮了，那不就意味着花点钱就能把厂子收入囊中？

问了老支家地址，陈云先去供销社，买了两盒点心、一罐营养品，还拎了两瓶好酒挂在车把上，直奔老支家。

这时，老支他爸支堂奈正门口晒太阳，这冬天，好天气，大家都爱凑一块

儿晒太阳，找个阳光地儿，抽烟、嗑瓜子都行，啥都不带也成，靠墙根儿，晒晒暖阳，那滋味，真舒坦。

江北人管这叫晒太阳叫“孵日头”，支堂奈尤其爱这口儿，当年在咸菜厂当厂长的时候，一句话顶千金，往孵日头的人群里一站，好位子自动就给他空出来了，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走到哪儿都是VIP坐席待遇。

但今天，他却不好意思往外头晃悠了，搬了把竹椅子在自家门口，孤零零地坐着，一根接一根抽烟。厂子发不出工资，他这老脸都不知道搁哪儿好，昔日的社交牛人，现在成社交恐惧症了。

烟斗里是自家种的兰花烟丝，本该香得很，可他怎么抽都不是那个味儿。正这时，外头有人问：“支厂长在家不？”

一听这声儿，支堂奈跟耗子似的，“嗖”一声溜进屋了，院里只剩阳光和空荡荡。

陈云在外头喊两嗓子，没人应，不死心地扒着墙缝往里瞄，眼神毒着呢，一眼就瞅见地上的新鲜烟灰，知道支堂奈在家呢。

估摸着是躲债，不敢露面儿。陈云暗自发笑，想当初夏天来咸菜厂时，这老头儿可威风着呢。这才半年，就变这样了。

不过，这也算有他的“功劳”。

他挖了咸菜厂的台柱子老支，老支到了新厂，干得热火朝天，开头估计就憋着要把老爸的老厂挤垮，原料、工艺、包装、款式，处处下足功夫。

陈云看自家咸菜

厂的产品，只要宣传到位，不输“陪陵榨菜”，能做成对岸都稀罕有的奢侈品。

见支堂奈躲着，陈云心里偷乐，很多人就这样，高情商讲是坚守原则，低情商就是顽固。对付顽固执，陈云有招。

他想了想，朝院里自说似地：“挂门上吧，东西到了就行。”

说完，他躲旁边候着，不大会儿，院门“吱呀”开了。

一个小老头悄悄探头出来，一瞧见陈云，脸上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正想缩回去，却被陈云喊住：“老支叔，你家小子让我来看看你，可不是来催债的哦。”

支堂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还巴不得是来讨债的呢。”不过他也没赶陈云走，反而把他拉进院子，门一关。

见他那鬼鬼祟的模样，陈云忍俊不禁笑了：“老支叔，咸菜厂是集体的，发不出工资也不是你一人过错，躲啥呢？”

支堂奈指了指院子的椅子，示意陈云坐下：“厂子是我带着大伙计开的，现在亏了，工资发不出来，我对不起大家啊。”

陈云心里暗暗佩服，这老爷子三观正得一批，不会随随便赖账。感动之余，陈云差点忘了正事儿：“干脆说吧，我这次来，就是冲着你们咸菜厂来的。我知道你们池子多，现在这状况，估计也用不上，不如租给我们，一来你们有钱发工资，厂还是你们的，双赢，怎么样？”

支堂奈听得有点心动，却也有顾虑：“这是那小

子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咸菜厂我说了算。”

“你真管得住那小子？”

“我是陈家村咸菜厂长，我说了算，谁敢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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