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李爸没在，宋小慧在对面房子里睡觉了。

他们回来之前，李元和李清就已经把两套房子里里外外的，都好好打扫了一下，他们回来了光住就行。

把孩子放到老爷子老太太睡觉的床上，李唐走到后院，刚一出来，就看到院子角落里已经空了的鸡笼子。

这个鸡笼在他的印象里距今已经有三十年了，里边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养过多少只鸡，这个笼子也是他和哥哥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没有之一。

三十年了，这个笼子现在终于空了出来，第一次里边没有鸡，他看到后，莫名的就有些伤感。

走到笼子边上李唐蹲了下去，就那样看着空荡荡的鸡笼。

“干啥？又想吃鸡啦？”

李妈从屋里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好笑的问道。

“没，就是想自从我爸把它做好，这三十年来第一次让它空出来吧？”

“可不是么，最后三只鸡全部进你媳妇儿肚子了。”

“被你孙子吃了好吧！”

“你要这样说倒也没错。哎老三……”

“怎么了妈？”

“你俩还打算要孩子不？”

“我们反正没做过什么措施，如果有了肯定要，将来要罚款也好，要处分也好，我都认了。”

“你俩有这个心就行。”李妈赞许的点了点头。

在老一辈人的心中，一直都是多子多福的想法，况且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当然希望老李家能够开枝散叶。

其实每年春季那次会议的时候，李唐也提过两次取销限制的议案，只是这时候的人，很难想象仅仅过了三十年，就会出现人口倒挂的现象。

究其原因还是成本太高，结婚的成本高，生孩子养孩子的成本更高。

自己都还过不前去呢，哪有心思去生孩子养孩子。

高昂的房价以及学区房政策，推高了很多生活成本。

两千年后，尤其是零八年后，土地经济以及房地产助推全国所有城市的生产总值狂飙突进，让国家的经济总量一年一个大台阶的迈步前行，看的老外是心惊肉跳。

没办法，房地产行业，建筑行业，实在是带动了太多上下游产业。

“妈，您今天怎么好好的又想起来，让我们继续生孩子的事儿了？”

“嗐，这两天听你方姨刘婶儿她们念叨的了，哎……谁进屋了？”

正说着呢，这母子二人同时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转身就往屋里走去，孩子可还在里边睡觉呢。

“嘿，你俩下午不上班啦？”

来人是李元和宋小丽。

“妈，明天就放假了，下午也没啥事，我俩就回来看看。老三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也是刚回来一会儿，还不到半个小时呢。”

“老三，你儿子啥时候睡得？”

宋小丽进来后直接走到床边，看着在床上睡觉的小三月，满心满眼都是喜爱。

“也是刚睡。”

一听才睡，刚准备逗孩子的宋小丽立马就缩回了手，这要是弄醒哭起来可就麻烦了。

“没事儿嫂子，你就是把他弄醒也不会哭。”

“算了吧，还是等他自己醒来，慧慧呢？”

“在对门睡觉呢。”

“我过去叫她去，这咋生个孩子给她还生懒了。”

看着宋小丽出后院去了，李元也走上前拉着弟弟就往后院走。

“干嘛啊哥？你也要过去那边？”

“去，说什么呢你。”李元抬手就在弟弟的脑袋上给了一巴掌。

然后掏出烟发了一根再给点上。

“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事儿？”

“书远的事情。”

“书远？他怎么了？”

“就是他跟葛淑清那小姑娘的事情，他们寒假是从十二月二十二号开始，持续三周，他到时候打算买飞机票直飞蓉城，那丫头从这边回去，去机场接他。”

“嗯”李唐点了点头，这是早就说好的。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么，咋了，你跟我嫂子还有其他啥想法？”

“确实有，我跟你嫂子我们想，也借着这次过去见见那丫头的家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把他俩的事情定下来，反正这俩孩子已经自己私定终身了。”

李元有些无奈，虽然他和宋小丽都对葛淑清这丫头，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非常满意，肯定不会做出棒打鸳鸯散的举动。

但是……

他们二人私定终身，还是会免不了让当父母的感到有些恼火。

听到大哥的话，李唐吸了口烟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可以啊，你们过去也好，还显得咱家比较重视，毕竟，人家家的闺女以后可是要嫁到咱家来的。”

“老三，我的意思是……”

“你想让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没等大哥把话说完，李唐就抢先说到。

见弟弟猜到他想说什么了，李元嘿嘿一笑。

他想让李唐跟着一起过去，实际上就是为他撑腰的。

葛家可不是普通人家，老爷子是第一批授衔的校官，已经很厉害了，最起码这表示人家四五年之前就已经参加战斗了。

因为当时有规定，校官衔必须是四五年之前就已经参军，并且跟小日子战斗过得。

葛淑清的父母虽然是部队的文职，但想来应该也不一般，再加上一位当师长的大伯。

李元和宋小丽俩人过去，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所以想着把李唐拉过去，这样的话，不管对面是谁，他们都不怵。

“按理来说不是不行，不过，哥，那时候是年底，你觉得我能离开不？”

“呃……”对啊，光算他们的时间了，却忘了年底可能是李唐最忙的时候。

眼见哥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又继续说道：“哥，咱爸的身份，岳父的身份，管他那边是谁呢，你哪里还用得着操心那些。”

“说是那样说的，但毕竟是去别人地盘。”

“那干脆你把咱爸请上不就行喽，有他老人家出面，啥情况搞不定？”

“呃……老三，你觉得咱爸会去吗？”

“哥，你有没有搞错，书远可是咱老李家的长子长孙，他的婚事是咱家的重中之重，咱爸为啥会不答应？”

“就是，到时候我也去！”

说话的人是宋小慧，她姐都进屋里去了，她哪里还能再安稳的睡下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

这不，刚走到后院就听到姐夫和她男人说的话，直接就把话接了过去。

“啊？你跟我们过去孩子咋办？”

“带着……呃……还是算了吧，到时候是冬天，别给我儿子冻个好歹出来。”

刚准备说带上呢，宋小慧又摇了摇头，大冬天的带孩子出去旅游，到时候她想去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

最起码李唐就不能同意，马上，等小三月整半岁以后，他就要开始给小家伙每隔一天用药浴洗一次澡，持续时间三个月。

三个月以后每七天再用药洗一次，再持续三个月。

也就是说，从十一月一号开始，接下来半年的时间，他都不能离开孩子太远，尤其是前三个月。

这个药浴主要就是提高孩子的身体素质，他们家每个孩子都享受过。

即便有书远书彤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即便他师父也不清楚他从哪里搞来的方子，不过经过一番辩证后，确认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方之外，就同意了李唐给侄子侄女用。

这也是他们家孩子很少得病的原因。

至于其他亲朋好友的，他都会把方子给开好，做父母的能坚持下来，那你的孩子跟着受益，如果坚持不下来，那就没办法了。

也有的他虽然并不会给洗，但会天天提醒，逼着他们给孩子洗，就比如马平安、田军他们四个。

“回头就听李唐的，让咱爸咱妈陪着你们一起过去，咱爸的身份，绝对够了。”

“啥玩意绝对够了？”

屋里的李妈听了个话音，隔着房子门茫然的问道。

“妈，等年底书远去蓉城，到时候您跟我爸陪我和丽丽过去。”

“可以啊，你爸那呢，说跟你商量商量，既然要去，咱们家就正正规规的过去，把礼数做足了，回头问问葛丫头，看看她们那边有什么讲没。”李妈将后门推开一条缝，把头探出来说到。

“您问她是问道于盲吧，她们这帮子年轻人有几个还在乎礼数啊，其他人都不说了，就问书彤咱们这里定亲有什么讲究没，她绝对是一问三不知。”

一听老太太想问葛淑清她们那边都有什么讲究，李唐急忙拦住。

“我的意思是咱也别问了，就按照咱们这边的风俗给备着，只不过咱把那些要带上门的东西多弄点就行，我觉得，他们家应该能理解。”

一家人凑在一起聊着天，等小三月睡醒后院子里那就更热闹了。

“老公”

忽然宋小慧神秘兮兮的凑到自己男人身边。

“咋了？”

“咱这二楼住的谁你知道不？”

“知道啊，东户周永魁和薛桂枝两口子，跟我年龄差不多大，我们以前还是同学。”

“那西户呢？”

“西户是田方桂和张品洁两口子，田方桂跟军子还是远方亲戚，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现在东户和西户都离婚了，然后他们又互相结婚了。”

“噗……啥？”

原本他们俩小声嘀咕，别人还没注意，现在李唐忽然变得这么激动，想不让人看过来都不行。

就连被姨妈抱着的小三月，都探个头呆呆的看着爸爸，不知道他为啥成那副模样了。

“咋了老三？”

“哥，慧慧跟我说……”说着他就指了下二楼。

“哦，你说他们两家啊，呵呵，谁踏酿的知道他们是怎么考虑的，住对门还要来这么一下，一天就光让别人看笑话了，我跟你说，咱这二楼都快成化肥厂一景了。”

李妈一听说的是二楼，更是连话都不愿意说，生怕脏了自己的嘴一样。

他们也是昨天回来以后才知道的。

虽说婚姻自由，可这自由的过分了吧，有点违背道德的感觉。

这些年受外来思想影响，离婚，渐渐的也不在那么使人难以开口。

再加上现在也不用单位开介绍信了，自己去民政局或者法院就行，比以前可要方便的多，毕竟少了一道单位人劝的程序。

以前要开介绍信，有单位就单位开，没单位居委会开，不管谁开，都会劝一下。

有没有用处？肯定有，避免了很多冲动离婚的。

现在不同了，啥都方便，结婚、离婚都不在需要介绍信，但也正是如此，感觉好像让婚姻变成了一个快餐文化。

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对婚姻这件原本应该非常神圣的事情，变得一点敬畏感都没有，那结婚誓词，就仿佛是放屁一样。

再然后随着手机的兴起，使人与人之间一下子没了距离，本来这应该是好事，可是……

人们所向往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句话，仿佛成了笑话。

一边高喊着碰不到专一之人，所遇都是渣男（渣女），一边却要跑到酒吧、舞厅里去找。

诚然，这里边也不可能都是坏人，但是，灯红酒绿之下，那颗已经玩野了的心，你怎么知道就肯定会为了你收回来。

“哥，那周永魁他爸周叔不说什么吗？就由得他这样胡来。”

“说了又能顶什么用，反正给周叔气的是跑到厂里广播站，向全厂宣布他跟周永魁断绝父子关系。”

李唐听得咧了咧嘴。

“他们也不嫌难受吗？每天出来进去的都能碰到。”宋小慧探头看向姐夫问道。

“呵呵，他们难受不难受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人家两家的关系好像还挺好，有时候上下班还一起走呢。”

擦……人才啊！这绝对不是一般人的心里能承受的了的。

最关键的还是，竟然让他们这些奇葩碰到一起了。

“啊……啊……”

坐在宋小丽怀里的小三月身子忽然用劲蹲了两下，然后朝着他妈妈伸出了双手，想要让抱。

这是饿了，正常情况下，除了李唐之外，他基本上不会主动找谁让抱抱。

看到儿子伸出的双手，宋小慧起身将他抱过来，然后小三月就往她怀里一倒，脑袋就开始在她的怀里拱了。

“好好好，妈妈知道了，别着急，咱们进屋去。”

“走，我跟你一起进去。”

“老三，你觉得咱们厂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两个儿媳进屋去了，李妈也进去了，外边又只剩下了李唐李元哥俩。

“会越来越好。”

“你是说，咱们厂归到地方上管理之后，比以前属于部里要好？”

“省里这几年有钱，你没看多少大项目都是同时开工，等咱们厂归属到地方以后，立马就可以打报告，申请建设那条年产四十万吨的大颗粒尿素生产线。”

因为这两年就一直再说将化肥厂移交给地方管理，所以，厂里想上马一条新生产线都迟迟批不下来。

也是需要的钱多，这条生产线不是简单的一条生产线的问题，它是一个项目组成，其中包括主体工程，辅助工程，公用工程，储运工程以及环保工程。

需要购买的那条生产线，也只是主体工程里的一个小环节而已。

乱七八糟算下来，整个项目工程需要资金不少于四个亿，因为有好多设备都是要从国外买的。

就像那条生产线，还有环保工程需要用到的一些设备，这都需要从国外进口。

咱们国家现在对环保还不太重视，只是一门心思的发展经济。

而化肥厂是不重视不行，它这里如果不重视环保的话，那厂区周边根本就没办法生活，那些异味熏都把人熏晕了。

化肥厂从来都是舍得在环保上花钱，这其实也就表明了一点，当这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会影响到他的利益时，所有的领导都是环保先锋。

李唐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之前乔木他爸找他帮忙来着，所以他才知之甚深。

乔木他爸找他，就是想通过秦山药业担保，从银行给化肥厂贷笔款。

化肥厂自己倒也能贷，但一是贷不了那么多，二是贷不了那么长时间，所以只能找秦山药业来帮一把。

李唐也无所谓，他知道最起码化肥厂三十年以后还活着呢，而且还活的不错，所以也就同意做担保。

可天有不测风云，这边刚说好，乔爸回到厂里都开始让财务去银行走流程了，上边一纸令下，人事权、以及除了正常生产开支和发放工资外，其他财权暂时全部冻结。

呕吼，这下啥都干不成了。

化肥厂的人对于厂子即将归属地方管理，心中还是有疑虑的，担心以后的福利待遇会不会变差，担心厂子会不会像合成药厂那样，连工资都发不起了。

毕竟他们两个厂子都是属于化工部门的，现在又要同时归属于地方。

不过，化肥厂人家地方上愿意要，合成药厂人家地方也嫌是累赘，不想接收呢。

“你比我这个技术处处长知道的还多！”

“嘿嘿，乔叔之前找我帮忙担保贷款，肯定要跟我说清楚的。

对了哥，这次等咱们厂归属地方管理以后，肯定会有一次比较大的人事变动，怎么样，你想不想动动？”

李元是四七年生人，今年虚岁都四十七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动一动，以后就没有年龄优势了。

要么在厂里提一级，要么跳出厂子，就看他自己怎么考虑了。

听到弟弟的问话，他也没矫情，点点头说道：“那就交给你了，我跟你嫂子在厂里工作二十多年了，也没想过要从这里跳出去，现在家里的钱又花不完，我就是想看看，咱们厂能不能越变越好。”

李唐伸手拍了一下哥哥的肩膀，李元对这里的感情要深厚的多，当年这里刚开始建设的时候，他可是帮忙搬过砖的。

“放心吧哥，咱们厂肯定会越变越好。”

“借你吉言！三子，你回头在省城帮彤彤也注意看着点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

他一个大闪身差点没把李唐给闪到地上去，愣了半天才跟着大哥的思路把弯给转过来。

“我说哥，你不会是担心咱家彤彤嫁不出去吧？”

“那怎么会。”李元非常干脆的摇摇头：“就凭我闺女的长相、学历、家世，我从来不担心她会嫁不出去，我是担心她所遇非良人。

你应该很清楚，彤彤从小对你就特别迷恋，找对象也想照着你的模子找，可如果真的让她遇到一个跟你一样少年老成的，我估计咱家彤彤会被人家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咱们家的孩子啊，从小还是被保护的太好，很少见到这个世间恶的那一面。”

“呵呵，哥，你小看你闺女了，我为什么让彤彤去学法律，就是想让她多见识见识法律底线下人性的泯灭，要说见识恶，谁又能有公检法见识的多。

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一码归一码，是该教教她怎么辨别别人对她是否真心，放心吧哥，有我在，咱家彤彤将来肯定找个好婆家。”

……

五点多，李妈出来准备做饭，李清也带着已经放学了的佳宁回来了。

四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张佳宁坐在沙发上把弟弟挡在里面，陪他在这里玩耍着，一个十岁，一个还不到半岁的姐弟俩，玩的还挺好，时不时传来啊啊的声音，以及小三月咯咯咯的笑声。

晚饭很丰盛，从去年十一之后，李爸李妈过去省城照顾宋小慧，整整一年了，他们这一大家子再没有在这间屋子里聚过餐。

看着公公婆婆脸上丝毫不掩饰的幸福笑容，宋小慧心中微微一动。

吃完饭，收拾完，按照惯例，他们两口子又抱着孩子在家属院里遛弯了。

“老公，这次再回去，就不让爸妈回去了吧？”

“嗯？咋了？”

“呦，老三，你放假回来了？”

“哦，敏成哥，今天下午回来的，刚吃饭完出来消消食。”

“行，转吧，没事儿了到家里来坐。”

“好嘞！”

在家属院里转就是这样，走不了两步就是个打招呼的，走不了几步就是个打招呼的，有的只是打声招呼，然后各走各的，有的还要拉着你聊半天，出来半个多小时了，二人连五百米都没走出去。

再次跟一个认识的人打过招呼后，李唐偏过头看着自己老婆问道：“你刚才说让咱爸妈不过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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