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怒火冲天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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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史可法率领使团出使北京城的日子。
整个南京城都对此次史宪之北上京城迎回皇帝一事,充满悲观心态。
毕竟,战场上没有夺回来的东西,谈判桌上,更没有希望。
南京城,内阁府衙。
“吴襄和左良玉两人已经交有司论罪,无论如何,火烧淀一战,他们两人都是负有责任的,”一开场,高攀龙没有说正事,反倒是提起了吴襄和左良玉两人。
毕竟,七天前,当吴襄和左良玉率领大军回到南京城的时候,整个南京城上下皆瞠目结舌。
辽东军未发一枪一炮,那卢象升仅仅是露了一个面,就让勤王军近万人屁滚尿流,直接趁夜遁逃,一溃千里了。
不过,在坐的诸位都知道,高攀龙所言的交由有司论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整个南京临时内阁,除了自己治下的一亩三分地,外面哪一个巡抚都统,总兵指挥使听从调令?
相反,对于吴襄和左良玉两人,内阁也只能是色厉内荏,高高举起板子,轻轻放下。
将两人痛斥一顿,而后放归营中。
毕竟,谁让人家两人手中有兵呢?
就在昨日,还有人看到吴襄之子吴三桂在秦淮河畔的花船上一掷千金呢。
此时,殿内几个东林大佬,内阁大学士的表情,都不太好。
“若是此次不能迎回皇帝,则南京城威信尽失,南方诸省心思各异,天下分崩离析不远矣.”赵南星说这话,并不是悲天悯人,是切切实实悬在南京城众人头顶的一把刀!
你南京城说是陪都,说是天下众正聚集之所在,但是你连个皇帝都没有,你怎么号令群臣?怎么号令天下?谁会信服你?
人家王琦在北京,有皇帝在手,诸事奏请皆有章可循。纵然有挟天子之嫌,但是,君不见霍光?还是不知张太岳?
若是战线拉的太长,南京城的法理权,终究是太弱了!
弱到高攀龙,左光斗等人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夹着嗓子了。
“使团出发之前,却出了这种事,”左光斗低垂着眼眸,望着眼前的茶盏,眸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生啖左良玉其人!
众人絮絮叨叨半个时辰,除了抱怨,几乎听不到什么对时局有作用的建议了。
史可法坐在一旁,数次几乎按捺不住心中急切,想要站起来吼上几嗓子。
这样的内阁会议,太过于压抑,太过于悲观了。
终于史可法要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声音适时响起。
“吾以为,我们要有后手准备.”从数月前的徐州府一事之后,几乎消失在众人面前的杨涟杨文孺终于闷闷开口。
一时间,内阁所有人都扭头看去。
“你可直言”周宗建瞧着这位数年同僚。
“其实皇帝已经疯了,迎回来还好,若是迎不回来”杨涟的眸光微动,声音好似带着一丝沙哑,如同老树的枝丫在寒风中作响,令人听之不适。
杨涟的后半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但是众人都不是傻子。
毕竟,南京城,就有一个上蹿下跳的信王爷。
但是,有一道坎,终究是横在众人心中过不去。
万一
万一有一天拨乱反正,当今天子重掌京城,那该当如何?
“就算是有那么一天,”史可法豁然起身,扫视众人道:“吾等可为于少保!”
好!!!
杨涟闻言亦起身,朗声道:“东林党人,身死何惧?名声与我又何加焉?我等要的是朗朗乾坤和忠孝天下!”
“篡逆之辈,岂能临朝坐宰?”杨涟一挥长袖,语气更急,声音更大:“杨涟自束发受教,便习忠孝之道,不能让挟君之徒,威加天下!若是此去不成,我愿为于少保!”
左光斗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仿佛不愿意去回应杨涟慷慨激昂的演说。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天子门生啊!
在做皆是忠臣,若能以一死而救天下,左光斗毫不犹豫。
但是,如今在旧主仍在的时候,拥立新君,实在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此为后话,后话,”高攀龙见气氛有些僵硬,便开口道:“此去京城,还是有希望能够谈妥的”
说话时候,高攀龙望向了杨涟,示意其先坐下:“文孺,可先落座,此去北京城,我等能提供什么条件?还需再商议一番.”
“目前局势,王琦还没有公然跳动对立,也没有反对大明的国号,对于帝王规制也都依照办理,他想要什么?”周宗建冷笑一声:“依我看,等一切准备就绪,他想要的,便是威加四海,称宗做祖了。”
“王琦其人,还真的不好猜度,”左光斗也是低声开口:“自从宫变之后,未闻其大权独揽,摄政柄权之事,还将权力分为七份,与众人共议大事.甚至于诸省议员也加入其中,老夫看来,也是疑惑不已!”
“不论其做什么!事实上,便是赤裸裸的篡逆,”杨涟可不会认王琦什么天下为公的谎言,倘若他王琦是天下为公,那么在座的各位都是什么?
奸邪之辈吗?
“吾以为,去往北京城,王琦其人是完全不可能与之共处的,倒是孙承宗,叶向高两人,可以尝试联系,让他们从中斡旋一二.”
听闻此言,史可法也是点头称是:“某正有此意。”
“百余人的使团,到了京城,可以多做记录和交流,南京城也想知道,王琦最近在做些什么.”高攀龙皱了皱眉头:“不然总是这样子两眼一抹黑,我等纵然忧心报国,一死谢君恩,也无能为力。”
“学生明白,”史可法点头记下。
不多时,史可法出发前内阁最后一次会议临近结束,使团出发的时间也快要到了。
“我等再送送宪之吧,”高攀龙先行起身。
而后左光斗,杨涟,周宗建,赵南星及南京内阁诸臣也起身相送。
“走,古人十里长亭,我等无论如何,也要送你到大门口,”高攀龙扶着椅子:“就当是一点心意。”
“学生多谢诸公!”史可法站在门槛位置,向着众人深深一拜。
不多时,众人送史可法至大门口。
嘎吱一声,随着内阁府衙的厚重木门被打开,出现在史可法面前的,是黑压压一片,望之不尽的江南学子的身影。
“学生国子监赵旭送先生一程!”
“学生浙江道举人刘启尔宋先生一程!”
“学生.”
一时间,山呼海啸,群情激荡。
此情此景,史可法的双眸溢出泪水,身体微微颤抖,一刹那,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感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万众一心,虽死而不悔的滔天豪情。
史可法对着衙前街上的一众学子,声情并茂:“诸位放心,我史可法此去京城,必迎皇帝圣驾回京,揭露王琦篡逆面目!天日昭昭,不可欺之!”
天日昭昭,不可欺之!
天日昭昭,不可欺之!
天日昭昭,不可欺之!
一众学子的声音如从海浪一般层层袭来。
看看,什么叫做民心所向,什么叫做心系皇明?
史可法动容了。
此去,吾必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
当南京城的临时内阁衙门前人声鼎沸,群情激荡的时候。
南京城郊,信王临时宫苑。
“南京城就这么大,那些学子听到风声,自然是如同狗见了骨头,一窝蜂都扑上去啃咬了,唯恐自己没有再学政和礼部侍郎前面露露脸,”南京礼部尚书苟英此刻就坐在信王府上,轻笑着给朱由检讲解方才发生在内阁府前的事情。
“赵南星担任南京担任学政的时间也很久了,那高攀龙接任礼部侍郎也是在本王就藩之前,算是人脉甚重,南京城的学子们想要前途,无可厚非,无可厚非嘛,”朱由检听完嘿嘿笑了几声,但是眸中却是一片阴冷,不见丝毫笑意。
“明年便是州府大考,后年便是天启第二次进士科大考,江浙之地向来考生众多,他们的现在不往前挤,到时候让别人捷足先登,可就追悔莫及了!”另一旁,坐着南京兵备,指挥使向全忠。
今天,两人是专门来拜访信王爷的。
毕竟,远在北京城的皇帝已经疯了,而那王琦更是杀伐果断的狠绝人物,没有人相信史可法去一趟北京城,就能让天子安然归来,所以,在很多人心中,大明朝的天子,实际上已经死了。
或者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而眼前,这位信王爷,便是下一任皇帝的最有希望的继任者。
除了礼部尚书苟英,南京兵备向全忠之外,还有数位南京城高官和士绅豪族已经开始攀上信王爷的大腿。
今日,苟英和向全忠便是来和信王爷密会要事的。
“无论如何,本王还是希望,皇兄能够安然无恙,”朱由检望着前方,嘴里念叨着:“本王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额.
这个时候了,
信王爷!
没有必要装了吧
苟英和向全忠互看一眼。
“王爷,不论怎么说,皇家事也即是天下事,臣等也都有资格说上一两句,”最终还是苟英开口:“这史可法北上京城,万一有什么闪失,皇帝没有回来,我等老臣,还是希望您能够出山主持大局!”
“出山主持大局!”向全忠跟着猛点头。
“毕竟,现在南京城的形势也不太妙,整个南方诸省都在等着有一个能够领导全局的人出现,”苟英轻抚胡须道:“而那东林党,不论是高攀龙还是左光斗,亦或者其他什么人,资历或许够,但是威望和权柄难以令人信服,除了少数读书人,其他人难免生出疑窦来!”
“难免生出疑窦!”向全忠深以为然。
“而您,信王爷!当今天子的胞弟,先皇的亲子,又是被天子亲自封到湖州就藩的唯一藩王!”苟英一边说着,激动起来,口水都喷了一地:“这是什么,天意啊!”
“天意,绝对的天意!”向全忠也跟着激动起来。
“还不是时候,”半晌之后,信王摇了摇头。
苟英一愣,心道你丫的都跑到徽山一线露脸刷存在感了,还在这里说不是时候?
稍稍按下急躁的心绪,苟英耐下性子问道:“王爷,那什么时机才是合适呢?”
“本王想东林党,亲自来请!”朱由检还是担心自己的登基不够名正言顺,若是能得到名垂天下的东林党的认可,那天下读书人才会认可,拿自己的登基大位才能稳固!
“那只有等到史可法在北京城失败,而后南京城陷入绝境的时候!”苟英并不想拖到这个时候:“王爷,太晚了吧?到时候局势动荡,万一有变?”
毕竟,从龙拥立之功向来只有一个名额。
苟英觉得只能是自己。
如果让东林插手!
那自己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只要史可法在北京城碰壁!”向全忠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自己的话:“我便让人火速回传消息回南京城,到时候可以在南京内散播言论.国不可一日无主,为社稷九州,信王宜登基!”
“以汹汹众口,逼迫东林党就藩!迎信王登基!”苟英附和了一声,而后看向朱由检:“殿下以为如何?”
“如何确保第一时间,从北京城得到消息?”朱由检思忖一阵,开口问道。
毕竟,这一手计划,打的便是一个信息差。
提前一步得到消息,才最重要!
“下官手下有一小旗,名叫孙可望,是被史可法从北京城带回来的,其人机灵且有些胆识,投在我门下,此次史可法使团入京,孙可望便在其护卫之中领队!”向全忠笑道:“若有消息,他必能第一时间传出!快马加鞭,短则四五天,长则六七日,必到南京城!”
“到时候,城中舆论,如何造势?”朱由检安坐蟠龙长椅上,目光看向了苟英。
“今日那些学子,能因为学政之威而助史可法声势,明日就可因从龙之功,为殿下呼号奔走.”苟英胸有成竹道:“届时,江浙读书人,皆可一用!”
“嗯”听到苟英此话,朱由检才算是心中有底。
苟英见状,再开口道:“到时候,南京城中向大人掌兵权,内阁中,我们有三人心向殿下,外部又有百姓士子汹汹,不怕他高攀龙,左光斗不就范!”
“那么,”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才缓声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万事俱备,”苟英点头。
“只欠东风!”向全忠亦然。
不多时,苟英和向全忠离去了,他们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去做。
待几人离开中,朱由检将厅内几个仆从也打发走了:“本王想要好好静静,你们出去吧.”
整个厅内,只剩下朱由检一个人,坐在那里,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偏殿房门嘎吱一声被开启。
王守信从里面施施然踱步而出。
“信王爷,怎么样?准备好不久之后的登基了?”王守信来信王府,如同回自己家一样,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脸轻松地看向朱由检。
“你家主子就这么肯定,他不放天子,南京城就会允许让本王登基?”朱由检看着王守信,他不想要当一个任人宰割的傀儡,当了皇帝,他就要自己掌握命运!
王琦以为自己是任人揉搓捏扁的泥人吗?
“那是我家大人的事情,你就只管当皇帝就行,”王守信仿佛一点都不担心意外。
“皇兄会不会死?”朱由检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心态来问出这个问题的。
“我家大人,不会弑君,”王守信摇了摇头:“擅自废立犹可为,弑君恐怕天下大乱。”
“说句信王殿下不爱听的,倒不是怕弑君会污了名声,”王守信嘿嘿一笑:“我家大人只不过是心念苍生,不想生灵涂炭罢了,尽量和平让渡权力,让黎民百姓得到恩惠,不是更好?”
眯着眼睛,朱由检分不清王守信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不重要。
他知道王琦不会在乎名声,也有实力荡平天下。
“所以,”王守信继续道:“我三番五次来找殿下,就是想在此提醒你,如果不想要生灵涂炭的话,登基之后,尽快和平让渡权力.这也是当初我家大人给你的提醒。”
“嗯?”
朱由检心头一紧,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副让自己终生难忘的画面:只要你乖乖听话,皇位可以允许你坐一坐。
这是当初湖州信王府上,深夜到访的王琦对惊魂未定的朱由检所说的话。
如今想来,仍然让朱由检满头大汗。
“本王.”朱由检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恐惧和愤怒,极力的平和道:“你可以转告齐国公,本王没有忘记。”
“那便好,”王守信站起身子,定定看了看朱由检,终究是没有行礼,而是笑了笑,直接转身离去。
坐在那里长达一炷香之久,望着已经消失见的人影,确保王守信已经离去,朱由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和恐惧,失声怒吼而出:
“本王去你妈的王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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