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晚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见到时眠这样阳光明媚的女生，又活泼又可爱，说话的调调像山谷里的清泉，动听又悦耳，听着就会让人心情愉悦。

  找不到太适合的形容词去形容她，这种纯粹的开朗不是谁都有的。

  就好像是太阳，生来就是那么温暖，感染着靠近她的每一个人。

  拥有众多朋友，互相之间也没有勾心斗角，家庭幸福，有很爱她的妈妈。

  说实话，这样的生活她也很羡慕。

  所以当她知道十八年前两人就互换了人生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算什么。

  美梦成真吗？

  这种奇葩得可以放在电视上被拍出几十集连续剧的剧情，放在现实中，她觉得像场梦。

  可夏致远明显弯下去的脊背又告诉她，是现实。

  是谁也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的现实。

  “小晚，”夏致远的声音仿佛也苍老了许多，“这件事我调查了好几天，不会有错。”

  白纸黑字的，还盖着医院的红色公章，确实不太好造假。

  “这件事你也有知情权…”

  夏致远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自从妻子去世后，他一心投入事业当中，现在的公司是当初打算和妻子一起经营的。

  这些年他对这个妻子付出生命生下来的女儿少有关心。

  他是在逃避。

  他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害怕面对女儿，害怕她问出那句，“爸爸，妈妈去哪了？”，而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办法接受妻子离世的事实。

  这个孩子不在他们计划之内。

  宁知书爱自由，而他也正忙着筹备公司，所以当得知怀孕后的那一天，两人有商量过拿掉孩子。

  去医院的路上，宁知书突然说要掉头。

  “你看这路边的花花草草，看这来来往往的车流，还有碧蓝的天空。”

  “我怎么忍心不让她看到。”

  孩子还没成型，宁知书就默认这一定是个女孩，这其中隐含着她自己的期待。

  “我想她可以像我一样爱看书，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整天闷在房间里看书也太娘了吧。”

  是的，就是这么奇怪的想法。

  可最后谁也不会知道，她会因为这个孩子终止了自己的生命。

  夏老太太重男轻女，加上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媳，所以对宁岁晚更是冷淡，甚至直接放出一句，

  “扫把星，谁爱养谁养。”

  所以他便把宁岁晚带到淮城，留给外婆养，除了过年和宁知书忌日，他很少回来。

  也许人到中年，就会自动进入反省人生的环节。

  有一天他突然想，宁知书会不会怪他，把他们的孩子丢在那么遥远的县城。

  所以他把宁岁晚接到了自己身边。

  很荒唐的理由。

  比这更荒唐的是，自己从未见过亲生女儿一天。

  “明天我们约好了见面，你要不要去？”

  “再说吧。”

  “小晚，你…”

  “很晚了，该睡觉了。”

  宁岁晚靠在房门上，茫然地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

  昏黄的路灯的映照下，纷飞的雪像是一场流星雨，在光与影间穿梭，美丽而短暂。

  莹莹流火也会被困于方寸之间。

  下雪路滑，去A市只好从开车转为高铁。

  这件事瞒不住老太太，一开始夏致远也没想瞒着任何人，就像他说的，她有知情权。

  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后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

  “一起去吧。”

  她也想看看，到底有多像。

  去往高铁站的路上，气氛比以往都要沉默。

  宁岁晚靠在车窗外，戴着白色耳机，耳机里并没有放音乐，这只是她给自己世界上的一把锁，不想有人敲门，也不愿探出脑袋。

  淮城的雪不算大，只在屋檐和路边的花坛上落了薄薄的一层，行人都撑着伞，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视线随着腿上传来的触感被拉回。

  老太太的手抚上她的，摸了摸，问她，

  “冷不冷，怎么就穿这么点衣服。”

  本该安享晚年的老太太的手竟也有些粗糙，纹路很深，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不冷。”

  宁岁晚视线依然停留在两人相握着的手上，从昨晚开始就放空的大脑此时恢复运转。

  于她而言，老太太无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十几年来，两人相依为命，老太太给她的爱不比父母给的少。

  可这仅仅是因为老太太爱她的女儿宁知书，爱屋及乌才将这份爱转移到了宁岁晚身上。

  如果没有这层血缘关系相连，又会怎么样呢？

  …

  沈漾和祝竹打了一晚上游戏。

  起初对方还兴冲冲地和他开黑，熬到凌晨他也受不住了，

  “哥，你今天是真奇怪啊，怎么能比我还能熬？”

  沈漾没理他，问，

  “还玩不玩？”

  “不了不了，我要睡了，再玩下去我要上社会新闻了。”

  标题他都猜到了。

  惊！一高中男生寒假沉迷游戏猝死！多位家长呼吁关掉网络游戏…

  沈漾也关了手机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

  打开衣柜捡了两件衣服去浴室，然后拿起钥匙下楼。

  沈母坐在客厅不知道和谁打电话，间或点头或者“嗯”一声，敷衍的很，见沈漾下来，立马和电话那头说了句，“就这样吧，我这有点事。”

  “你去哪？”

  沈漾往餐桌上看了眼，然后绕到冰箱边打开，从里面拎出一罐汽水。

  食指曲起，顺势扣紧拉环，易拉罐“啪”的一声被拉开，“兜风。”

  沈母看了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无语，

  “这个天气兜什么风，打开你房间的窗吹会得了。”

  “我是疯了吗？”

  “我看也差不多了，你别逮着过年就为所欲为，指不定下个路口就会出现交警。”

  “拿到证了。”

  沈母皱眉，“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背着她学车去了？

  逃课这个想法几乎是第一时间冒出来的。

  然而，少年轻飘飘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没课的时候。”

  沈母重新坐回沙发，提醒他，

  “今天不要去隔壁。”

  沈漾弯腰系鞋带的手没停，问了一句，“他们来了？”

  “哪有这么快，何况又是下大雪的，起码要下午才到。”

  沈漾点点头，“走了。”

  出门时往时家方向看了一眼，不像前几日那样停满了车辆，门口只停了一辆迈巴赫。

  看样子是时家暂时还没打算把事情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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