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亦南本以为凤宁辰还会做些什么，结果闭着眼等了几分钟都没动静，睁开眼发现人不见了，整个卧室都没有。

  心底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从床上起来，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下楼。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凤宁辰正坐着看手机。

  “昌叔呢？”

  她一边下楼梯一边问。

  凤宁辰抬起头看看她，说道：“他在后院浇花。”

  褚亦南淡定地坐在他的对面，吃着早餐。

  凤宁辰头不抬眼不睁地说：“昨晚奶奶打视频，我没接到，等下一起给他们回个电话吧，毕竟大过年的。”

  褚亦南低头吃包子，暗道为什么接不到，你心里没点数？

  “你今天什么安排？”她刚咽掉嘴里的包子，张口问他。

  凤宁辰抬头：“你有事？”

  褚亦南不动声色：“我想去看看我妈。”

  凤宁辰顿了一下，褚亦南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安芯，他只知道安芯当时是为了生她难产而亡，自此之后褚若海又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想要去看看安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吃完早饭，两人收拾了一下，开车来到郊区的私人墓园，他们买了一大束君子兰，还有水果，因为听褚若海说过，安芯最喜欢的花就是君子兰。

  安芯的墓在山顶，是褚若海挑的，他说安芯最喜欢登高望远，两人年轻的时候经常一起去爬山，安芯还总说站在山顶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从停车场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来到墓碑前，安芯的照片是一张她年轻时候拍的，黑白照，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凤宁辰也是第一次看到安芯的样子，仔细看，褚亦南和安芯长得很像，一样秀气的眉眼，精致的脸庞，眼神里透出一股英气。

  褚亦南把怀里一大捧花放在墓碑前，把贡品摆好，一人拿了一条毛巾开始打扫，许是平时太久没人来的缘故，两人扫了挺长时间才打扫干净。

  褚亦南一边扫一边念叨：“妈，我回来看你来了。”

  “我现在过得还不错，爸也还行，就是有点儿忙，所以今天只有我来了。”

  “这个是你女婿，凤宁辰，凤家的少爷，对我挺好的，你看我现在嫁的也不错，你能放心了吧。”

  凤宁辰没说话，只是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心里微微悸动，不动声色。

  等到一个空档，他说道：“妈，我是凤宁辰，小南的老公，今天是第一次来看您。您放心，小南和爸有我照顾着，都挺好的，您在那边也好好的，缺什么就给小南托梦，我给您办。”

  说完，他对褚亦南道：“我去给妈送点钱，你跟妈慢慢聊。”

  严格意义上来说，褚亦南和安芯是没见过的，也没说过一句话，褚亦南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安芯去世，可冥冥之中有种东西，把她和安芯紧紧连结在一起，毕竟她的体内，流着安芯的血。

  人死如灯灭，谁也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天堂和地狱，褚亦南也不知道，她自己清楚，活人之间说话都未必能听得到，更何况是活人说给死人听的，也不过是活人的一点念想罢了。

  比如今天，褚亦南就忽然很想安芯，想来看看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跟她说说话。

  凤宁辰走到别处，褚亦南一个人面对着墓碑，和墓碑上安芯的照片，神色平静，没有悲伤。

  “妈，不用担心我，我都好，就是忙，年前我离职了，准备开个工作室自己干，宁辰对我挺好。”

  “妈，我要跟你坦白个事，爸不是找了个女朋友叫蒋文娜嘛，也不知道爸哪根筋搭错了，对那对母女好的过了头，那对母女前阵子被我抓到了小辫子，我逼着她们把我爸的钱还给了我，还把她们踢出了褚家的户口本，蒋雅茜也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十年。”

  “但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爸说。你应该也知道了，爸因为得罪了一些人，被关了起来，九年，不过我不信他会犯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等他出来，我决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给他买带院子的大房子。”

  “还有个事，宁辰从香港带回来一个小男孩，叫黄与乐，小孩子挺可怜的，没爸没妈，我就认了他当我的干儿子。”

  “我没什么让你担心的，你在那边就多多保佑我老爹，让他在里面吃好喝好，让他身体健康，最好还能立个功，早几年出来，我就放心了。”

  褚亦南说的苦口婆心，甚是操心。

  她没有一句话说的是自己的事，全是别人的，主要还是褚若海，报喜不报忧，这话是说给安芯听的，也是安慰自己的。

  她把该说的说完，走上前，用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就好像在摸妈妈的脸，尽管她从来没有见过安芯，也没有得到过安芯的爱，但此刻，她觉得安芯一定看得到她。

  “我该走了，大过年的，你好好休息，想我了就来我梦里看看我，如果你已经转世投胎了，也能去一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她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看，安芯也一直对着她微笑，她勾起唇角，“我明年再来看你。”

  从墓地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点安静，凤宁辰看了眼副驾上的她，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悲。

  但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议来看安芯，毕竟她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思来想去，他也毫无头绪，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惜失败了。

  褚亦南一直没抬头，却看得到他小心翼翼审视的目光，淡然地开口：“你别紧张，我就是想我妈了，忽然想来看看她，二十多年，我没见过她，也很少梦见她，有时候我还跟我爸埋怨，说她一点都不想我，都不来看我。”

  “结果，昨晚我梦见她了。她说她想我，想看看我过得好不好，也想看看你对我好不好，让我带你去见见她。”

  说着说着，她忽然抬头看着他，问：“你说说，今天见到你的岳母，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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