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和统叶护面色难看，尤其是颉利，他已经得知大唐并州兵马北上，与他安排好的接应兵马交战到了一起。

    更令他不安的是留在大利城的心腹们已经许久未曾与他联系了。

    “不能再拖了，我们各出兵马断后，一同退回五原郡。”

    统叶护脸上也闪过肉痛之色，断后的兵马不能少，若是不能拖延住唐军，牺牲也就失去了意义。

    而且能明知是断后而不溃逃的，还必须是麾下的心腹精锐，起码得占据人数的一半。

    统叶护不由得暗恨颉利，早就说该退兵，非要进军，结果弄到现在不割肉剜骨连退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现在终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统叶护还是点头了，两人分开后传唤心腹加紧安排，但都暗中提点麾下，要让对方先顶着，尽力保存实力。

    哪怕明知此举可能误事，但他们终归还是没忍住，因为他们都猜测对方会如此，自己不这样，岂不是吃亏了？

    谁保留的兵马多，在关键时刻就越是有机会，不仅是能顺利回到境内，说不定还能借唐朝的手将对方解决。

    没能占中原的便宜，但能趁机吞并对方，也是很赚的买卖啊。

    但他们也没能料到，就在如此布置之后，第二天一早麾下的将领就来禀报，昨夜足有千余兵马逃走，更有数百直接去投了唐营。

    “可汗，若不能加以制止，恐怕会有更多的兵马出逃。”

    每日如此鏖战，唐军都是靠着皇帝不惜代价的封赏来维持旺盛的士气，而突厥这边可没有大规模的封赏过，士气本就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而他们突然下令要撤军，并要留下数万兵马断后，自然是人人惊惧。

    颉利可汗愤怒的厉声道：“还不赶快派人去追杀，将他们的首级带回来！”

    统叶护则是下令由亲卫夜里值守营门，以免麾下夜逃。

    等将领们都得令下去后，两人对视一眼，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用唐军来攻，他们自己就要炸营了，明日就撤！”

    而在唐军大营中，有校尉将从突厥降兵处得知的情报向离狐郡公汇禀。

    “突厥果然是要撤了，多半就在这两日，怎么办？”

    徐世勣昨日得到了皇帝的密旨，此时倒是放松了许多，安抚众人道：“尽人事听天命，不留余力便是了。”

    帐中聪明人极多，从主将的态度中也大概猜到陛下是另有布置了。

    房玄龄道：“突厥军心不稳士气低落，断后的士卒多半也难振奋，或可收降之。”

    大唐军中从始至终都有不少突厥将领，帐中便有一员身材高大的将领出列，其还曾是西突厥王室，在隋朝时随着西突厥处罗可汗归降，后来跟随了唐王…

    阿史那奈向徐世勣行礼后道：“只要将断后的几员突厥将领擒杀，末将领着这两日投奔而来的突厥兵马，就可喝令他们弃兵而降。”

    徐世勣点点头下令：“仅仅盯着敌营的动静，但绝不可擅自出兵，以免中计遇伏。”

    “诺。”

    …………

    李建成缓步踏入太安宫中，时隔许久才再次来见自己的父亲。

    “太上皇万安。”

    “皇帝万安。”

    父子俩四目相对，良久后李渊扭开脸叹了口气：“是我错了，不该痴心妄想，但我真没想要对你如何，只是…”

    “只是想要夺权亲政罢了，为此不惜接受世家的支持，要坏我江山社稷！”

    李渊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江山社稷是我家的，难道我还能让给外人不成，我已经这个年岁，还能有几年岁月，最后还不是你的。”

    李建成笑道：“倒不至于给别家，但您膝下有五子。”

    “皇位已定，其有更换之理。”

    “太上皇如果君临天下了，换个儿子继承家业，又有何难？”

    李渊说不出话来，李建成却是走到一旁坐下：“但我倒是愿意相信父皇，至少那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李渊面色好看了些劝道：“建成，我知你恼恨，但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朝中也没有我的心腹了，伱可放心，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些已经被杀的便罢了，流放的还是应当开恩施惠，元吉…”

    “太上皇，朕没向你问政。”

    李渊脸色通红，他以为儿子是来与他缓和关系的，他也认输了，只想稍留点体面都不行吗？

    李渊气愤的站起身道：“那你来干什么，汝欲弑父吗？”

    “朕倒是真想过的，而且也不是一两年了，只是念着祖母娘亲，又看在你肯主动让位，这才将祸患留至今日。”

    李建成的语气平淡，眼中也没什么憎恨怨愤，只是如实将不好听的话说了出来。

    李渊难以置信，在印象里，父子俩虽说不上多亲近，但一直是很有默契，共同竭力壮大家族的。

    可听儿子的意思，弑父之念，是在好多年前就有了。

    李建成笑道：“天家无父子，朕自幼便立志要为社稷主，自然是不愿真有一个天父压在头上的，父皇何必如此惊讶？”

    李渊已经说不出话了，用一种不是看儿子甚至都不是看一个人的目光看着那身穿朝服冕冠的身影。

    因为这种言辞实在离经叛道，莫说礼仪之邦的中原，便是突厥那等蛮夷都不该有如此言论。

    而后便是恐惧，因为这种话正常是只会对永远不能再说话的死人才会说出来的。

    李渊自然还不想死，他尚觉年富力强大限尚远，昨日他的一个嫔妾才有了身孕，他还有太多富贵没有享尽。

    李渊腿脚发软，很想去哀求，但父亲的尊严，让他迟迟开不了口，但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就在他放下一切，就要开口的时候，李建成起身道：“太上皇往后就不必再离开太安宫了，也不必多见宾客，好好安养晚年吧。”

    李渊只感觉一口气噎堵在胸中，继而便是浑身冒汗面色惨白。

    皇帝在踏出宫门前回首道：“对了，您最好悠着点，往后所出的那些子嗣，朕不会顾怜，亦不会照拂，若为子女计长远，当少生为妙。”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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