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指了指一旁正趴在地上看着他们摇尾巴的大黄狗，说道：“大黄，我跟大黄去找奶奶，大黄在厨房的桌子上找到的。我们就回来吃掉了。”

  说完他还摇了摇手里的小棍子，玉妈这才看清，那是两根鸡骨头。玉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呵斥道：“你，你怎么能拿东西呢？那不是咱家的东西啊。我的小祖宗！”

  才四岁的狗蛋儿还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发火，他嘟着小嘴，一脸的委屈，道：

  “奶奶凶我，奶奶坏。不是我拿的，是大黄拿的。大黄衔回来的。”

  玉妈又惊又气，问道：“大黄嘴巴里衔回来的东西，你能吃吗？”

  狗蛋儿很不服气，气愤地说：“能！”

  “哎呦，造孽了……这真是……唉……”玉妈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她回头看看那一娃一狗，最终问道：

  “都吃完了吗？”

  狗蛋点点头，道：“大黄，都是大黄吃完的。我才吃了一只鸡腿，大黄就全吃完了。”

  玉妈四处打量了一下，只看到狗蛋手里拿着两根鸡骨头，问道：

  “就在这屋吃的？骨头呢？”

  狗蛋摇一摇手里的骨头，点头笑道：“嗯嗯。这是我吃的，好看吧奶奶？这是我吃的。大黄吃的都没有骨头。”

  看来那饿狗吃食，连骨头都给咽下去了。连渣都没剩，若不是看到狗蛋儿手里的鸡骨头，玉妈根本不知道他们吃过鸡……想到这儿，玉妈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沉稳。

  她冷静地看着狗蛋儿，然后慢慢夺下他手中的骨头，道：

  “你把骨头给奶奶，听着，狗蛋儿要乖，不能告诉别人你今天吃鸡了。记住了吗？”

  狗蛋不理解奶奶为什么要他的骨头，他并不愿意，气得跳脚，要夺回他的鸡骨头。

  “不要，不要，你给我，给我……”

  玉妈气得一巴掌打在狗蛋儿的后背上，狗蛋儿开始哇哇大哭。玉妈急了，抱起狗蛋，哄着，

  “狗蛋，你乖乖，奶奶给你明儿给你做更好玩的玩具。”

  “什么？”狗蛋一听有新玩具，泪眼婆娑地问道。

  “一个很好玩，很好玩的……”玉妈一边轻轻摸着狗蛋儿的头，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只要狗蛋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儿若是让毕家知道了，她这一个月的一块钱就挣不到了。全家可还指着这一块钱买油买米呢。

  “奶奶，是什么呀？你说呀，奶奶，奶奶，你说嘛，快说……”狗蛋在一旁吵闹着，玉妈才回过神，她已经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只是一想到那黑暗中站着的吕修杰，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玉妈又开始于心不忍。但比起自己的小孙子和她的工作，她也只能在心底心疼吕修杰。

  第二天，玉妈去毕家做饭，她去的很早，特别注意了一下，院中已经没有吕修杰了。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点，若是一早还看见那个孩子在这站着，那她心中的愧疚就更深了。

  可她一转脸，就见院子东边角的鸡窝旁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竟是吕修杰。

  他蜷缩在一起，就依靠着鸡窝旁边的稻草堆，睡着了。

  玉妈顿时就感觉心里有一阵酸楚涌上来，已经是十一月的天了，寒霜露水降了一地，这孩子就这样睡在地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拍了拍。

  “小杰，小杰……”

  吕修杰猛地惊醒，像做了噩梦似的，跳着脚站了起来，一个没站稳，又倒下了。玉妈赶紧去扶着他。

  “哎呦，你瞧，你慢点。是我。是我。”

  吕修杰看到眼前的人是玉妈，才放下心来，道：

  “我，我太困了……就，就睡了一会儿。”

  看着吕修杰头发上的稻草，玉妈觉得自己兜里的那两个菜包根本不能表达她的歉意。但她还是慢慢掏出来，递到吕修杰面前，轻声道：

  “饿了吧？快吃吧。刚出锅的，还热着呢。”

  吕修杰看见那两个包子，比大黄看见那只鸡还要兴奋。他顿时就开始吞咽口水，手却没有动。

  玉妈见状，就把包子塞在了他的手上，催促道：

  “吃吧，快吃吧。等会儿我做好了饭，你再等无人的时候来厨房，我给你弄些吃的。总不能就这样不给吃喝，老爷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包子一到吕修杰的手上，他三下五除二就给吞了下去。没错，是吞下去的。玉妈都怕噎着他，赶紧跑缸里去给他舀点水喝。

  喝完水，吕修杰才湿润了眼睛，他低下头，不敢看玉妈，也不敢让玉妈看见他眼中的泪，哑着嗓子，道：

  “谢谢……”

  玉妈也要哭了，她也是受尽了生活摧残的人，她很明白那份无助和难受。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低声说道：

  “你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说完，转身走了。她想，以后的每一天，她都再多照顾他一些，以此来抵消她心中的那份不可明说的亏欠。

  然而，毕家对吕修杰的嫌弃，并不仅于此，而是由此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毕家的老二和老四，更加肆意地对吕修杰进行言语攻击，不想让他过一天安生日子。工作室里的那两个人也是，变本加厉地欺辱他，去嘲笑他。

  宋步徐甚至扯着吕修杰的头发，问道：

  “你头上的一这块，是屎吗？熏死人了，你能不能去洗洗？外面不是有水吗？你就不能去洗洗？”

  在吕修杰的无声容忍下，宋步徐奸笑着舀来了一瓢凉水，浇在了他的头上。十一月的井水，已经很凉了，湿了的头发又被冷风一吹，吕修杰不住地发抖。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丧家犬，蜷缩在凳子的一角，身体缩成一团，头埋在两腿间，不敢有任何反抗。

  吕修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他只知道，如果他再做些什么，有可能会被赶出这个家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可以遮蔽的地方，他不想失去这个地方。

  那件他没有做过的事，如果现在有人硬逼着他承认，不然就要把他赶出去，那么，他也可以承认了。他实在不想就这样失去现在的生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真相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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