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和邢宥目光对视的刹那，她的表情尴尬极了，她没有防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浑身僵着，足足有半分钟。

  邢宥也同样如此，正常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应该都会误会吧。

  最后还是红姨先开口，她看了看米雪，像是用目光请示之后，开口对邢宥说：“邢总，您别误会。屋里的小宝宝是方总收养的孩子。”

  “嗯。”米雪把话接过去，同时，她快步向邢宥走去。

  “邢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出去散散步？”

  邢宥点点头，两人推门走出了别墅。

  晚上的别墅小区十分幽静，这个楼盘算是上海中心区域的老牌豪宅，虽然房子都有些年头，可整个小区的环境被打理很出色，反而有一种漫步在欧洲小镇的惬意感觉。

  米雪是个娇小玲珑的妇人，身材仍然保持得很好，她步行的姿态缓慢、优雅。因为比邢宥年长不了几岁，两人走在一道的时候，不像是丈母娘和女婿，倒像是姐弟。

  米雪先开口了，她叫他出门，也就是要解释这件事，依照邢宥的性格，他应该只是需要解释，而非干涉，这一点，米雪很有把握。

  “这事说来话长。其中还涉及到故人的隐私，所以，方瑞朗并不想大肆公开。可他毕竟是个男的，照顾孩子没什么经验。所以，我就……来帮他一下。”说到停顿的地方是因为米雪忽然想起来，其实邢宥并不知道她和方瑞朗之间的渊源。

  所以，她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自己的和方瑞朗的交情。

  “方瑞朗和孔茜安是同学，都是美院毕业的，这一点你知道吧。”米雪在路灯下停了下来，仰头看邢宥的表情，邢宥对着米雪点了点头，“听说过一些。”

  “我也是那个学校毕业的。我算是方瑞朗的学姐。”米雪解释道，“不过我们不是同一个系，我学雕塑的，方瑞朗是油画系。”

  说起这些的时候，米雪脸上浮现出些许憧憬往事的笑意，这使她看上去蓦然变得年轻了。

  邢宥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小。

  也许米栎、米雪、方瑞朗、宋毅瞳，他们才是一个圈子的，而他根本不懂艺术，就像是冒然闯入的人，被隔绝在了圈子之外。

  “不过，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本来都忘记了。”米雪像是自嘲地笑了笑，“但是就是这么巧，米栎毕业后在方瑞朗的艺校里当老师，一来二去就又联系上了。”

  邢宥插了一句：“你刚才说，你们有将近二十年都没有联系？”

  “是的。那个年代还没有手机，毕业了就散了。我和他也不是同一届的，没有什么同学聚会的机会能遇上。”风吹过米雪的发丝，米雪抬手撩了撩嘴角的发丝，她撩头发的动作和米栎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邢宥下意识回避了目光，内心有一丝震动，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米雪没有意识到邢宥的轻微失态，自顾自往下说了下去：“方瑞朗真是可怜。我现在就告诉你了吧。我想既然你们是朋友，这事早晚也会知道，只是希望你不要对外声张。”

  邢宥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是孔意儒的，孔意儒和护士小玲的私生子。他和孔茜安一直没有孩子，本来两人说好了收养这个孩子就当是自己亲生的。可是孔茜安突然发生了车祸，所以这孩子现在成了方瑞朗一个人的了。”

  邢宥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一切简直比小说里写的，电影里演的还要夸张。

  “唉~”米雪也叹了口气，“你说，这人的命真是半点不由人，麻绳专挑细处断，方瑞朗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呢？”

  “这个孩子多大了？”

  “才三个月。小玲是在孔意儒去世后发现自己怀孕的。她生完孩子就回老家了，突然多了个孩子，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没办法照顾，也不能怪她狠心就把孩子送人。”米雪像是感同身受，眼角忽然有点湿润，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所以，你主动帮助方瑞朗？连米栎也没告诉？”邢宥停下脚步，脑海中有一幕画面闪过，他指了指米雪和自己，恍然大悟地说，“其实那天在医院里，你就是去看孩子的？”

  “嗯。算是吧。预产期就是那两天，产妇住了进去，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我知道以后就买了产妇用的东西送过去。”米雪似乎对隐瞒的行为感到抱歉，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看着路面。

  “好吧。”这是邢宥在自言自语，他听到这里，已经把整个事件完整地串在了一起。

  虽然不可置信，但合乎逻辑。而米雪的性格看上也一样的单纯，她甚至为了照顾孩子方便，搬来方瑞朗的家里来住，那么很快地，街坊就会起些闲言碎语，这显然对女方是不利的，除非这就是方瑞朗想看到的。

  他又进一步往下想，难道说方瑞朗本就喜欢米雪？想到这里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这是真的，那这还真是一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关系。更何况，孔茜安去世才仅仅过了半年，要算上方瑞朗私底下和米雪建立朋友关系的时间，方瑞朗真算得上是同时对两个女人有好感了。

  推演到这一步的时候，邢宥不相信孔茜安能在知道方瑞朗和米雪的朋友关系时，仍旧无动于衷的，他们都看到过孔茜安是如何的泼辣，根本容不下方瑞朗身边出现漂亮的女人，更别说做朋友了。

  “好吧，什么？”米雪等了半天，邢宥并没有更多的回应，这才又开口询问他的意见。而邢宥正在脑中思忖的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米雪。

  他向米雪保证：“既然如此，那就先照顾孩子吧。我不会告诉米栎的。更不会说给外人听。”

  不管这个故事是多么的正义和慈悲，邢宥心想，在外人看来都不会这么简单的，说是恶意的揣度也好，还是促狭的想象，如果仔细挖掘，从中就会发现许多的不合理之处。

  邢宥和米雪告别之后，便开车回家。回家的路上，他的脑海中又想起孔茜安还在时，他的处事方式，用苏航的话来说，方瑞朗活脱脱就是个妻管严。可妻子死后，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从那天在马筱天的仓库发现他开始，直到画廊开业时他对邢宥诉说自己商业理念时的犀利态度，邢宥越想越觉得蹊跷。

  怎么说呢？直觉暗示他，孔茜安的死和米雪的出现，实在过于巧合。他逐渐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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