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挑眉轻笑：“可有缘故？”

  “因为我杀第一个人时，说了聒噪二字，这外号就流传至今。”

  扶疏无奈道：“我也确实是觉得聒噪，才会杀人。”

  “那就是名副其实了。”空青将人放到床榻，见她勾着自己的脖子怎么也不松手，失笑：“我的主人，你该放开了。”

  “不要不要！”扶疏语气娇嗔，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陪我睡觉！”

  空青：“……”

  果然不能给好脸子，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着实厉害。

  两人一个弯腰，一个挂在对方身上僵持许久，谁都不让步，一个笑意灿灿，一个无奈轻叹。

  “你这样，倒像我们已经一起生活许多年一样。”

  空青托着她的腿，主动败下阵来，摊开长腿坐在床边，见她往下滑了几分，还没等他抬臂，她自己就往他腿上顾涌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他臂弯。

  “难道不是吗？”她轻笑着挠他下巴，“你在灯上待着陪了我几千年，纵然没有化形，也该有神智了。”

  “默不作声陪我这么久，看我穿衣，看我修炼，看我发疯，我什么样子你没看过？你可莫要否认，我是不信的。”

  空青神情慵懒，倚靠在床头，将薄衾盖在她身上，道：“你倒是什么都明白。”

  “只是，那真君为何总来找你？”

  他思及经常叨扰的烁阳，眸中划过不满，垂首看扶疏的时候，都带着些莫须有的火气。

  “他忌惮我。”扶疏百无聊赖地把玩他的长发，“却又不能奈我何。”

  “他想让我臣服，但我的性子岂是甘于为他人效命，受他人指使的人，将这蓬莱抢过来，便自觉让他三分。”

  蓬莱一开始归属硕阳领域，硕阳二字取自烁阳的谐音，由此可见，烁阳此人的掌控欲有多强，其虚伪程度可见一斑。

  什么都要他说了算，他本阴狠，却又懂得隐忍，但这无痕大陆不止他一个实力强大的真君。

  “想让我归顺，大抵是想将其他领域的真君收入麾下。”扶疏道。

  “不一定哦，”空青却持不同意见，“也可能是想杀掉其他真君。”

  若是天地初开时，所有真神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那么，数万年沧海桑田，大多真神都已孕育后代，绵延子嗣。

  其后代自然继承了真神的能力，其中不乏比真神还要强大的后代，那便是真神与真神的子嗣。

  他们继承了父母双方的神力，其他真神与自己的遗人诞下的后代，很少继承到这种强大的神力。

  “他杀人后，还要选出能替代真神的存在，不然世间秩序必定混乱。”

  天地运行自有道法，现在的道法都是真神本身。

  可以说，是无数真神组成了天道，缺一不可。

  这样有些麻烦。

  扶疏蹙眉：“若有天道便好了，这样，就无需顾忌了。”

  “但与此同时，真神彼此之间的制衡便没了，还是会乱。”空青道。

  “我能想到的，烁阳一定早就想到了。”扶疏道。

  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她一直是懒思的人，很少去真正想什么，每日最多的时间就是睡觉。

  她不喜欢变化，更厌恶计划外的事。

  或许是她活得太过随性，只顾着自娱自乐，她有时会想，自己诞生的意义是什么，若只是净化世间驳杂的力量，若只是身负生命之力，却毫无用武之地，那她一直沉睡不是更好？

  总好过这样无聊地一次次睡去醒来修炼。

  “如果他真的将天道这东西造出来，那这里就不平静了。”

  扶疏坐起身，看向空青：“假如，我是说假如，这里乱起来，我会开辟一个小世界，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空青大概是没想到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阻止，不是解决，而是离开。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他如是回道。

  扶疏重新窝进他怀中，只是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不知怎么，总也静不下心。

  她略微烦躁地蹙着眉，或许离开这里能够置身事外，但并非长久之计。

  许多真神都创造了自己的小世界，真神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就是天道的存在。

  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着天地制衡，万物生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能满足他们无休止的欲望，为所欲为。

  若自己小世界的生灵妄图取代他们，亦或无法掌控自己的世界，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清洗一遍，将其重置，再回到初开时期。

  这对他们来说，无非浪费点神力，但所创生灵却尽数覆灭。

  扶疏有时真的搞不懂那些真神到底想做什么，世间万物自有生存的法则，就像他们的诞生一样，到了某个界限就会出世。

  掌控自己创造出来的生灵，为何一定要他们言听计从，生灵一旦出世，便会生出自己的思想，他们不是傀儡。

  但他们被造出来的初衷，似乎只是为了给真神解闷，供真神玩乐，即便为真神诞下子嗣，也不能挣脱这个宿命。

  包括扶疏自己，也有太过孤单，想找个人陪自己的原因，将空青创造出来。

  虽然这是一个顶着遗人外壳的真神，从某种意义来说，空青不是她的遗人。

  空青在她身边陪伴数千年，受她灵力日夜滋养，生出灵智，就算不是真神，也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遗人了。

  遗人在诞生之初是没有灵智的，就算有，也会被真神剥夺，没有任何真神会想要一个一开始就有自主意识的玩意儿。

  当然，扶疏除外，她造神的初衷就不是单纯想要一个对她唯命是从的玩具。

  “这件事我还没想清。”扶疏放弃思考这些令人头大的问题，“你也知道，我不入世，闲云野鹤惯了，不喜嘈杂纷乱的外世，这是我第一次思考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空青对她的想法表示理解：“不过是真神们自己作出来的事，若真的出了乱子无法收场，也是他们的事，与你，与我都不相关，无需自寻烦恼。”

  “我担忧的不是那些作精，而是烁阳。”

  扶疏眉眼漫上一层浅淡的忧色：“无痕大陆是诸神诞生之地，这里自诞生开始便没有天道。”

  “若烁阳这样的人成为天道，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她会受到天道制约，无法再置身事外，而外世，定生灵涂炭。

  那时，便是神殒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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