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泪痕蓦然划过脸颊，肖阳怔怔地伸出手摸到脸上，喃喃道：“这就是心苦的滋味吗……”

  看着眼前喜乐融融的一家人，肖阳却感到一丝格格不入。这凌云上人的第一关便是人间炼心，自己也确实被当初的幻境迷住一时，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

  可眼下自己只是旁观者，根本无法融入其中，肖阳心中暗忖，“这不是幻术，只是在回顾我的出生之景。”

  突然间，画面糊动消失，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庞映入眼帘。

  “银叶婆婆……”肖阳喃喃自语。

  银叶婆婆端坐在玉台上，手中拿起一幅画卷，脸上的皱纹扬起，发自内心地微笑着，沉浸其中。肖阳默默地走到其身后，一道绝美的身姿蓦然出现，那女子一袭紫衣，面若桃花，明眸皓齿，勾人心魄，正是许久未见的仡昕妍。

  肖阳心中不禁微动，仡昕妍很早就跟自己说过，她是由银叶婆婆带大的，来到七峰门后也一直是银叶婆婆照顾着她的起居，两人感情很深。只是岁月不饶人，婆婆终究还是在她的眼前悄然逝世。

  肖阳对着银叶婆婆鞠躬道：“婆婆，以后妍儿我会替你照顾的。”

  抬起头来，老人褶皱的脸庞上依然笑容未减，令他动容，这何尝不是一种超越亲情的爱护，对银叶婆婆年老之苦的无奈。

  ……

  “咳咳咳……”一个白发嗡嗡的老者卧躺在床边，口中吃力地说道：“小弟还是没有消息吗？”

  床下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旁的白衣老妪和黑脸老者也是无奈地摇摇头。一个儒冠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父亲，肖叔父吉人自有天相，应当无事的。”

  “咳咳。”白发老者褶皱的脸皮上泛起一丝痛苦之色，喉咙腥甜，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惹得中年男子惊慌地扑到床边，刚想说话，却是被白发老者摆手阻拦道：“小弟是我肖家的荣耀，你日后……如若遇到小弟，不要忘记替为父道一声别，更要尽力……侍奉左右……”

  儒冠男子连连点头，关切道：“父亲，你身体抱恙，还是快些休息吧。叔父那边，我会让家里的仆从去寻得，您放心就好。”

  “嗯。”白发老者点点头，躺下后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大哥……”肖阳的眼眶不禁有些微红，自从宇新城一别，如今已有五十六载，算算日子，肖大也已有将近九十的高龄了。眼前虽是幻化之景，肖阳心中却隐隐觉得此景非虚。如今身处蛮荒大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天元大陆，就算回去，以肖大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也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了……

  蓦然间，离别之苦涌上心头，以凡人的寿命来说，肖大已属长寿，毕竟肖阳在走时给了他和白素一家不少丹药，但凡人之躯终究免不了自然轮回之苦。

  这一见，也许就是永别。肖阳蓦然跪下，对着床上静躺着的肖大磕着响头，声如洪钟，久久不绝，“大哥，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

  “肖阳。”

  跪着的肖阳身形一颤，缓缓地抬起头来，却见薛山口吐鲜血的微笑着，轻声道：“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肖阳怒吼一声，抬手抓去，却径直穿过眼前的画面。薛山微笑着湮灭在一片雷暴云中，不见了踪影。

  “啊！”肖阳内心控制不住的仰天怒吼，两道血泪凄然流淌，再次经历生离死别，往日的悲痛欲绝直冲冠顶，让他气烟声丝。

  ……

  “肖阳，你记得，与我的约定吗？”

  “自然记得，妍儿，你放心，百年之内，我必定能踏入金丹境。”

  肖阳蓦然抬起头来，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迷茫之色，刚才揪心的疼痛还未散去，眼前的仡昕妍却是笑靥如花，抚慰着他受伤的心神。

  “抱歉，肖阳，此去前线，我也无法帮你。”

  画面中的肖阳搂住仡昕妍，柔声道：“妍儿，你放心，打不过我跑就是了，今生相约，定不负卿。”

  “肖阳……”仡昕妍那绝美的脸庞感动不已，不由依靠在他的怀中。

  痛。

  很痛。

  非常痛。

  画面外的肖阳看着这一切，只觉痛苦不已，不由大声怒喝道：“凌云老狗，你便是要这般折磨我吗？你出来！”

  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痛苦，肖阳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狂怒不已。霎时间，画面轮转，铁狼帮现，全村被屠父母双亡，怨恨的情绪在内心中暴涨。

  肖阳多么想将自己的父母复活，与大哥一起，共享天伦。还有死去的薛山，如果还在的话，想必自己的修行之路也不再孤单。一切都似乎不能完满，令他求而不得。

  一时间，肖阳五蕴缠身，色、受、想、行、识，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人生百态，不外如是。蓦然间，肖阳的心中泛起一丝空明，这生老病死之苦，这爱别离之苦，这怨憎之苦，这求而不得之苦，这五阴炽盛之苦，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凌云上人石碑上的最后一句，也许正是他对于修仙之道的明悟。

  蓦然间，眼前火光冲天，肖阳再次回到火桥之上，身上的皮肤泛起焦色，只是这无名业火，已将他的身心洗礼，这点皮肉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身后的妖族老祖们还是面露迷茫之色，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肖阳叹息一声，缓步向前。灵兽袋中忽然亮起，心念一动下，便是两个雪白的冰蚕蠕动着身躯爬到他的胸前，好似感受到周围的烈焰，连忙喷出冰冷的寒雾，驱散着这灼烧的业火。

  体表的高温缓缓降下，肖阳感觉舒服了很多，不由加快了脚步。这火桥只有数里之远，但肖阳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些力竭之时，这才踏上对岸的宫阙天门之下。

  两只冰蚕也是虚脱了起来，化为两道寒光遁入灵兽袋中。一瘸一拐地走到天门下，肖阳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推开大门，一头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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