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月盈海靠在奕瑶的肩膀上睡着了。因为没有点灯，马车里十分昏暗，只有外面的烟火透过缝隙钻进来时，才能稍微驱散些黑暗。

  与车内的寂静不同，车外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即便有随行的侍卫在前开道，但在满是人的街道上，马车还是走的十分缓慢。

  奕瑶轻轻地把木质车窗拉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着。对于鲜少参与民间活动的奕瑶来说，外面热闹非凡的场面，对她有着极高的吸引力。

  看着眼前像星星般一闪一闪的亮光，奕瑶再也忍不住。她把车窗打开了大半，对不远处的奕澯说道：“哥哥，我想下去玩儿，想看烟花在闹市的天空中绽放。

  我会带上侍卫一起，今晚又是一年才有一次的除夕，陛下也说今夜要全民欢庆迎新年，哥哥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奕瑶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脑袋，眼睛里盛满了期待的光芒，看着自家妹妹期待的模样，奕澯拒绝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倒底是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人群里你让我怎么放心？”沉默良久，奕澯移开视线，看着旁边拥挤的人群说道。

  看着奕澯移开了视线，不再看着自己，奕瑶知道，哥哥这还是要狠心拒绝她，但奕瑶并没有放弃。

  “还有鸳和侍卫们啊，怎么就是一个人？哥哥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和我一起去不就好了？”

  “在这么拥挤的人潮里，侍卫们把主子跟丢是常有的事，你让我怎么放心？”

  奕澯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如果爹和你嫂嫂没醉，奕瑛、奕瀛不会在家里哭闹着找妈妈，那哥肯定陪着你人挤人……”

  在某些可能会影响奕瑶安全的事上，奕澯一向十分坚定，即便奕瑶委屈的不行，也不会让步。

  “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逛闹市………”奕瑶嘟着嘴，盯着远处的小摊，眼泪一点一点的聚积在一起，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每次都这样，之前是说我太小了，所以不行。现在又因为我是女孩子，不放心……”

  虽然奕澯的回答早在奕瑶的预料之中，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起来。

  奕澯骑在马上，离车窗也不过半米的距离。即便周边吵闹，可奕瑶的嘟囔还是原封不动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在奕瑶“强烈”的“谴责”下，奕澯心里越发心虚，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狠心绝情的“坏”哥哥。

  于是乎，一向坚定的奕澯也动摇了，他叹了口气，妥协地说道：“如果你不嫌晚，把爹和你嫂嫂送回家后，哥哥再陪你出来逛闹市好不好？”

  听见这话，奕瑶猛地抬起了耷拉着的小脑袋看着奕澯，开心和喜悦溢于言表。

  看着因为这么一句话，就变得喜笑颜开的奕瑶，奕澯心里想，‘哪怕要在半夜三更冒着人潮、在人堆里艰难的前进，只要能换取瑶儿的开心，倒也值了。’

  可还没等奕瑶那声“好”喊出来，兄妹俩的对话，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姜渊给打断了。

  “如此反复倒也麻烦，奕小姐若是想逛闹市，可以与孤一起。”

  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旁边的太子殿下，奕澯倒是淡定，他微微转身，对着姜渊点了下头，“太子殿下。”

  “奕侍郎。”姜渊也轻轻点了点头，和奕澯打了个招呼。

  比起奕澯和姜渊的淡定，奕瑶就慌乱的多了，在看到姜渊的第一眼，她就下意识的往马车里缩去。

  若不是不能给太子殿下吃闭门羹，奕瑶此时定是要快速把车窗关上，然后躲在马车里闭门不出的。

  ‘怎么就遇到他了！’像是有烟花在耳边炸开，奕瑶心神紧绷，由于过度紧张，她的手死死扣住了车窗的窗框。

  自从姜渊在湖边，毫无征兆地说出那句“孤喜欢你”后，奕瑶为了躲着姜渊，连太傅府的大门都没再出过。

  那天从湖边回去以后，奕瑶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蒙在被子里想了很久很久。

  对于姜渊的“喜欢”，奕瑶始终觉得是像风一样飘忽不定的。也许他如今是有些喜欢她，但奕瑶总觉得，今日的这些喜欢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无影无踪。

  奕瑶不知道，她是因为“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还是因为觉得姜渊不会是一个多情的人，才会认为这位太子殿下表现出来的喜欢是靠不住的。

  但有一点，是想了许久的奕瑶可以确定的——皇宫是一座被装点的很华丽、只进不出的牢笼。

  被奕涛和奕澯悉心呵护长大的奕瑶，虽然表面上和世家“金贵”的娇小姐一样，是一只披着漂亮羽毛的金丝雀。

  但不同的是，她这只金丝雀并没有被戴上约束一切的脚铐。

  不止《女德》、《女诫》、《内训》等一众“规范”女子行为、行事的女子“必学”书籍没有学过，就连世人认定的，女子必须学会的“本事”，奕瑶也没有学过几个。

  她所学的，全部都是自己喜欢的。不管奕瑶喜欢的是不是世人认可的女子该学的，奕涛和奕澯都始终在背后支持着奕瑶。

  所以对于早已习惯“思想自由”的奕瑶来说，皇宫无疑是一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

  在进宫给姜敏当玩伴之前，奕瑶曾经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从容的适应皇宫里的一切条条框框。

  可在当她真的进了宫，又察觉出宫墙内的阴暗、肮脏之后，奕瑶便深刻的认识到了一点——自己绝对无法正常的在皇宫里活下去。

  对皇宫与未知的恐惧，再加上对姜渊的不信任，致使奕瑶只想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位太子殿下。

  “奕小姐意下如何？”

  姜渊没有和奕澯说什么，而是直接把事情的决策权抛给了奕瑶。

  从姜渊嘴里听到“意下如何”，让奕瑶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不敢做过多的迟疑，奕瑶忍着心里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说道：

  “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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