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安出差回来，得知周晏已经情绪失落超过一周，林枫提议让他们去度假散心。

  “南岛最近增加了很多海上项目，车程一个小时就能到，也许周先生会喜欢？”

  南岛新开了个度假村，主营深度游，标榜升级版普吉岛，不出国门就能完美体验热带风情。

  最引人注目的是岛上在开发的过程中尽可能完整地保存了原本的热带雨林，到访岛上的游客可以尽情体验不被打扰的世外桃源。

  这似乎是个绝佳的度假圣地。

  林枫的平板上有度假村的全套介绍，谢知安一边看一边提问，不管多么刁钻的问题，林枫都能对答如流。

  “他们给了你多少提成。”

  林枫愣了一下，“我没有拿提成。”

  PPT翻到第一页，谢知安把角落里很淡的水印指出来，“这是内部招商文件，你怎么拿到的。”

  林枫低下头，“前两天金秘书来过，这是她留下的。”

  金茗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就定这家，周末的行程。”

  卧室内没有开灯，谢知安在床边坐下，把床头灯开了最低档的光，轻轻拍着隆起的被子。

  “我回来了。”

  被子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谢知安很有耐心地拍着被子，把度假村的宣传片打开，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在屋里回荡，从被子里探出一双谨慎的眼睛。

  “南岛开了个新的度假村，正在试营业，想去看看吗？”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睛黑得像珍珠。

  谢知安低下头亲吻这双迷茫又困惑的眼睛，从被子的边缘伸进去，找到他的手。“我可以躺在你旁边吗？”

  他好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能理解这句简短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掀开被子一角的时候他除了片刻的僵硬，什么也没说，还轻轻地往后让了一点。

  和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长期生活在一起，注定要面临频繁的复发，最开始的时候姚医生就警告过她。

  她将周晏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晴天，天上没有云但是草地上有很多鸟。昨天晚上下了雨，竹林里多了很多竹笋，我们今天喝竹笋汤怎么样？”

  她絮絮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在她口中这座宅子富满生机，只要周晏肯睁开眼睛，一切都唾手可得。

  可他却始终紧闭双眼。

  呼吸里带着她身上的味道，不是洗衣液，也不是香水，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的，不同于人工调制的香精的味道，让人安心。

  周晏的身体不再紧绷，悄悄地松懈下来，靠在她的锁骨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

  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周晏的声音越来越低落，眼中布满伤痛。

  “不是所有人。”谢知安扣住他的手指，轻声说“我在你身边，我要你，我喜欢你。”

  周晏将脸埋到她肩上，咬着下唇红了眼眶。

  他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

  身边的所有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抛弃他，他们总是有很多苦衷，但没有人关心被放弃的那个人会怎么想。

  他疲惫而绝望地躲进谢知安的怀中，声音有些哽咽。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要发生在我身上？”

  “有时候坏事也会发生在好人身上。”谢知安紧紧抱着他，“但这不是你的错。”

  “世界上每件事情的发生都是概率，不要为过去的事情惩罚自己。”

  “不要活在过去，也不要活在未来，活在现在。”谢知安给予他力量，支撑着他重新打开与世界连接的通道。

  “你什么都不用想，看着我，跟着我，一切都会解决。”

  周晏的眼睛通红，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被她摸索着后背推着坐起来。

  “你不用一开始就做到最好，先做，乱七八糟地做，胡作非为地做，先动起来，等你觉得可以了再去想要不要更改方向。”

  周晏靠在她肩上，沮丧地说“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能够给她更多的帮助，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总是拖她的后腿。

  谢知安晃了晃身子，带着周晏也跟着动了几下。

  “你害怕给我添麻烦吗？”

  周晏沉默着点头，他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和父母一样抛弃自己。

  人们总是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为什么他的父母却将他视为负担？

  如果他们根本不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你不觉得互相添麻烦会像蛛丝一样把我们牢牢捆在一起吗？”

  这是周晏从未设想过的答案，他愣愣地看着她，很疑惑她怎么会这样想。

  遇到麻烦难道不应该远远躲开，想尽办法扔掉吗？

  “你麻烦了我，我自然要想方设法地讨回去，所以我不会放你走。”谢知安拍着他的手，觉得他的指甲有点长了。

  谢知安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用美甲的搓条帮他打磨指甲。

  “今天有灰蚝菇，适合做三明治，要不要吃一点？”

  “你对我太好了。”周晏轻声说。

  他从未得到如此温和的爱，她明明可以强迫他住院吃药接受一切必要的强制措施，可她却选择了最费时费力的方式。

  “因为你值得，因为我愿意。”

  风吹开窗帘，送进满屋青草香，远处有园丁在日光下割草，阳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幅优美的油画。

  “周晏，可以和我一起吃饭吗？”

  她伸出手，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他把自己的手放上来。

  周晏眼眶湿润，鼻尖发酸，再次确认，她很会爱人。

  被她爱着的人很幸福。

  “我想吃海鲜。”

  “好啊，厨房今天有很新鲜的马鲛鱼，还可以吃龙虾。”谢知安一边说一边让林枫准备。

  她好像永远不会气馁，不管你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被偏爱会让人生出勇气。

  周晏抓住她的手，劝自己再努力一点。

  这么软弱，凭什么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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