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谢知安在高主任的介绍下和几位京市的老板见了面，这些人都是高主任的关系，原先和他们来往的人是葛敏震。

  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以为这是高主任朋友的孩子，带过来见见世面。

  “你们可别小看她，宁城的南光广场就是她的产业。”

  ‘她的产业’和‘她家的产业’看起来只差一个字，但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谢知安落落大方地端起茶杯在茶盘上轻轻磕了一下算作打招呼，只听高主任继续道“说起来你们说不定还见过，她爸爸就是孟繁。”

  孟繁当年的宏途算得上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在机械这个圈子里有口皆碑，当年塌得那么快完全超出众人的预料。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谢知安微笑道“我和姐姐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

  “原来如此，小谢也算是年轻有为了。”蔡明豪率先道“时英没受什么苦吧？”

  他们这些人对各地领头的人都有所耳闻，这几年又忙着在暗地里联系宁城的大公司，多半都知道孟时英。

  之前孟时英葬礼上这些人虽然自己没去，但也派人送来花圈。

  公司的名字都眼熟，谢知安一个个对着看过的资料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蔡明豪是东南沿海一带有名的建材商，和宁城的关系很紧密。

  如果宁城要有大动作，少不了有建筑行业进场，到时候他还能从里面大赚一笔。

  “姑姑走得还算安详。”谢知安说。

  高清明把人带过来，当然不止是为了让他们叙旧，眼看着傍上高主任的人换了一个，几人心里都明镜一样，知道葛敏震多半什么地方得罪了人。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合作，少不了互相试探，总要摸一摸对方的底细，才知道自己要投多少东西进去。

  “老岑还是那副样子？”蔡明豪问。

  谢知安微微一笑，说“岑姨还是老样子，除了三仙居，哪里都不去。”

  三仙居等同于宁城的风云榜，只有最有实力的人才能在三仙居混熟脸。

  别看葛敏震在外面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到了三仙居照样要夹起尾巴做人。

  蔡明豪哈哈笑着，摆出一副长辈关照小辈的样子，叹息道“当年你爸那事我们知道得太晚了，要不然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你爸的人品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现在才说这种话，难免有马后炮的嫌疑，但谢知安也没计较跟着附和了几句主动把话题转到新领域。

  “医疗和健康是接下来这十年的重点发展方向，不知道几位叔叔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当然有，可要是没有可靠的人推进落实就都是空话。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由蔡明豪先开口，“上头不发话，我们也不敢瞎动作。”

  海边那一排排的烂尾楼就是不听安排的下场，谁也不愿意把钱扔到无底洞里，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高清明高深莫测地坐在一旁，等待着他们殷切的目光。

  作为掌握了最高机密的人，高清明显然是这群人里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通知还没有下来，一切都还存在变数。”

  这话透出来一个意思，事情是有的，但地方和具体的帮扶措施还没有定。

  大家有了定心丸，开始热切地讨论起下一步的计划，在整个过程中高清明都没有再开口，像个沉默的雕像一样，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谢知安偶尔附和两句，却没有参与更深的谈话，她看着高清明，觉得今天大概是另外一场鸿门宴。

  茶局散了之后，谢知安坐车离开，掐着时间，在二十分钟后重新回到这间茶馆。

  高清明的车依然停在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司机站在车旁，一看见谢知安的车会来就往这边走。

  车窗摇下来，露出谢知安波澜不惊的脸，司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高主任在等你。”

  谢知安上了高清明的车，司机留在车外，车窗没有完全关上，留着一条缝隙。

  “你今天没怎么说话。”

  “高主任觉得这个项目有什么缺陷吗？”

  高清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葛敏震不会坐视不管，如果贸然开始，多半会被葛敏震破坏。”谢知安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宏成的弱点，一击即中，让葛敏震背后的势力彻底放弃他，这样才不会在将来腹背受敌。

  高清明笑着摇头，“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人情世故，商场手腕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没有事件历练，纸上谈兵终究不会有结果。

  “南光在宁城，乃至在全国都算得上赫赫有名的公司，但孟时英太保守，不敢扩张，否则南光肯定已经成为国内着名的大型商场。”

  这一点算得上孟家的特色，固步自封，轻易不敢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

  谢知安说“我不姓孟。”

  “你这样做，不怕她在天之灵不安？”高清明挑眉道。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谢知安收了孟时英这么大一笔财产，还不到一年时间就要改头换面做自己的产业，注定会招来一大片责骂，说她自私，连先人的遗愿都不在乎。

  “姑姑从来没要求我成为她那样的人。”谢知安平静道“我刚到她身边的时候，想过自己或许要成为另外一个她。”

  那时候她照着孟时英的喜好穿衣打扮，几乎活成孟时英的影子，但孟时英却没有因此高兴。

  她常常静静地看着谢知安，像在透过她看别人。

  后来孟时英说谢知安不必成为自己那样的人，“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孟时英一辈子都在遵守孟家谨言慎行的规矩，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丈夫意外过世后没有按照家里的意思再婚，一个人守着这份基业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选中谢知安未必没有觉得她们同病相怜的原因。

  “商场如战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高清明沉声道“葛敏震是老狐狸，跟他斗你还嫩着呢。”

  “我会赢。”谢知安平静道。

  “这么有自信？”高清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在评估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如果你对我没有信心，就不会拉我入局。”谢知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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