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飒太虽然被葛敏震劝得留下来，但心里很担忧，觉得这家工厂已经到了倒闭的边缘，跟这样的工厂合作对自家来说风险巨大。

  葛敏震没有住在工厂，听说田中飒太带着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心里稍微地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情出去吃饭，问题应该不严重。

  他已经很久没去工厂了，脱离一线工作之后，他差点忘了外贸是一份有多依赖沟通的工作。

  当年收购双顺后，正值事业上升的巅峰期，他忙着整合现有的资产，只好将工厂托付给曾经和自己一起工作过的朋友，以为他会好好经营，没想到现在却搞得一团糟。

  葛敏震心情烦躁，连带着看葛飞鸿也不顺眼。“不是说要出去旅游吗？怎么还不走？”

  葛飞鸿这段时间阴郁了很多，整个人瘦了一圈，愈发显得像个白骨精。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葛敏震懒得搭理她，扯掉领带扔在沙发上，来到厨房倒了杯温水。

  “出去散散心也好，回来就进公司，干什么都行，别这么游手好闲了。”

  葛飞鸿现在很敏感，稍微有点什么就应激。“我什么时候游手好闲了！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吗？”

  父女俩不欢而散，葛敏震气得头疼，扭头进了工作间，“客户回来了吗？”

  梁万安这两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坐上过山车，起起伏伏的刺激得很。

  “还没有......”

  “多盯着点，要是客户回来一定要照顾好，还有，工厂那边一定要配合客户。”葛敏震心情很沉重，鬓边隐隐约约冒出两根白头发，看得人很不顺眼。

  大晚上的，田中飒太却不想回工厂客房，拉着一见如故的谢知安跑到烧烤摊吃夜宵。

  “这种事情在中国很常见吗？”田中飒太很困扰，他曾经在父亲的工厂做过短期工，对于工厂里的情况有基本的了解，但像这种几乎是明晃晃的倒卖材料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见。

  “可能是这家公司经营不行。”谢知安淡淡笑道“毕竟每家工厂的严格程度都跟老板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田中飒太非常认可的点了点头，他和葛敏震接触的机会不多，但父亲说上一次见面就很不愉快。

  如果他本人就是这种会用经济上的退让当做解决手段的人，他的员工很可能有样学样，这样的工厂很可能还有更多见不得光的脏事。

  “你家的工厂能做这种机器吗？”田中飒太忽然道。

  谢知安一时语塞，有些落寞道“我家的工厂已经关门了。”

  双顺改名之前就是他们家的工厂，这两天去看了才知道原来的员工几乎都不在了，所有重要的岗位都换了人，出事也就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意外。

  田中飒太了然地点了点头，小型的工厂倒闭很常见，他没有细想，只说自己这趟旅行很不美妙。

  “你觉得这些工厂还会有别的问题吗？”

  “如果厂长人品不佳就会任人唯亲，工厂里最重要的岗位是采购和设计，你可以着重了解一下这两个岗位的情况。”谢知安说。

  田中飒太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采购和仓管狼狈为奸，其他岗位多半也有问题。

  不说别的，采购的东西有问题设计师很快就能发现，强度或者型号对不上产品自然而然就做不出来，要不然就是勉强做成，但实现不了预期的效果。

  不管哪种情况，他都没办法把这么大的订单放心地交到双顺手中。

  烧烤店的人很多，田中飒太的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户外的风吹来浓郁的孜然和辣椒的味道，他随口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谢知安想了想，说“在公司上班，偶尔做一做慈善。”

  田中飒太了然道“正社员是吧。”

  除了正社员，他想不到其他什么人还能这么悠闲地参加慈善活动。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田中飒太就着烤串，大口喝着啤酒，看向谢知安的目光慢慢的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你能打听到工厂内部的消息吗？”

  田中飒太虽然对中国不太了解，但他知道不管在哪里，都少不了人情世故。

  “我不太清楚，不过只要钱给够，应该会有人肯告诉你吧？”谢知安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提醒道“一般门卫保洁都很容易收买。”

  田中飒太大喜过望，一个劲地夸她聪明，分开的时候谢知安提出自己出来太久，家里着急，就不回工厂里。

  “好吧，那等过两天我这边的事情忙完，有空再约？”田中飒太很遗憾地说。

  谢知安说“当然，等你忙完了再联系。”

  一辆桑塔纳停在路边，谢知安看了眼手机，“我叫的车到了。”

  离开田中飒太的视线后，谢知安按了按眉心，“查到多少了？”

  周晏说“从上到下没一个干净的。聂厂长收了采购老吴的红包，老吴朝外面的供应商吃拿卡要。老吴发现设计师唐工是个半桶水，两个人互不揭穿。唐工设计的东西有严重缺陷，卖到印度的机器已经趴了很长时间，一直没办法解决，印度市场算是已经废了。”

  “你家破产的时候仓管老罗家里人做手术缺钱，就惦记上厂里的废料，后来这个口子越开越大被门卫老郑发现，干脆一起发财。”

  “老罗也是最早发现采购有问题的人，但为了自己的口袋没有汇报上去，反而用这个要挟老吴，老吴从供应商那里坑来的钱还要堵他的嘴。”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中看到无药可救。

  “东西准备好了吗？”

  周晏递过去一份果切，“已经让保洁送到他房间里了。”

  回到厂区的田中飒太想到分别前谢知安说的话，叫住给自己开门的老郑，几次想说些什么，都碍于梁万安还在旁边跟着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思索再三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在这里工作了多长时间，老郑心里纳闷，正要回答，却突然听见厂房里传来尖叫声，下一瞬间救护车就赶到。

  梁万安诧异地看着老郑，“怎么回事？”

  老郑支支吾吾地说“刚才厂里断电了，电工去检修的时候没注意到唐工在看机器，砸到手了。”

  梁万安惊恐地瞪大眼睛，这怎么翻？这能说吗？

  田中飒太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目送救护车绝尘而去，满腹担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文件袋，他关上门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后背一阵发凉，觉得这里已经不能待下去，拎着自己的行李匆忙离开，仿佛身后有人提着砍刀追他。

  深夜里田中飒太惊魂未定地冲出厂区，一路狂奔出去路口拦下出租车，按住狂跳的心口，给父亲打电话，“立刻中断和双顺的合作，所有的文书工作立刻停止！”

  田中先生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一听这话立刻就清醒了一半。

  “发生什么了？”

  “这个工厂问题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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