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郭正亮陪着林放到达林县大酒店，进入包间时，杨广华已经在那里了，房间角落放着一箱未拆封的茅台酒，杨广华正在向花蝴蝶面授机宜。

  “王总是南方人，今天上的菜要清淡，主走精致路线。加上刚过了年，肚子里都有油水，就不要大鱼大肉了......”

  花蝴蝶邪魅一笑，纤纤小手轻轻一拍杨广华的便便大腹，“杨局长肚子里有油水，看得出这个年过的真肥。我们没法和您比，我们过年是清汤寡水的......”

  杨广华哼了一声，身形微晃，赶紧闪过。他知道花蝴蝶大正月间哭穷，肯定又是掂记着哪笔费用没结。

  他不接花蝴蝶的话题，继续吩咐道，

  “今天让林放做主陪，你安排两个最机灵的服务员，不要那几个脚比秤砣还重，杵在那里像门神的花瓶子......”

  花蝴蝶笑嘻嘻地说，“要不我亲自过来服务......”

  杨广华也知道她是开玩笑，连声说好。

  “杨局长，我亲自下场服务，去年的财政补助，你就早早拨下来吧！”

  花蝴蝶缠着他，要去年四季度的财政补助。

  林县大酒店顶着林县政府招待所的名头，县里每年都给一部分补助。

  “花经理，还没出正月呢，不好讨债！”

  “再说大正月的，我去向县长汇报这事，肯定触霉头，你不希望我挨批吧......”

  杨广华照例运用腾挪大法，搪塞一番。财神爷的作用之一，就是看好钱袋子，不轻易往外拨钱。

  花蝴蝶急得涨红了脸，恰好在这时，林放和郭正亮进来了。

  花蝴蝶见杨广华办事不利索，就转向林放。

  “林放！你看看杨局长，去年的补助一直不给我，还要我好好服务......”

  林放听了，心想今天正好杨广华要用着他，便成心帮花蝴蝶一把，“花经理，我大哥不是那样赖账的人，他肯定是和你开玩笑！”

  杨广华岂能在林放面前掉面子，赶紧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花经理，和你开玩笑你也分不清么！敢在林放面前编排我！哼！惹火了我一分也不拨给你！”

  花蝴蝶被杨广华训了几句，却没有丝毫不高兴，而是笑眯眯地说，“那我明天上午去财政局打单子，杨局长可别放我鸽子......”

  花蝴蝶一扭三晃地走了，杨广华把林放拉到主陪位置，又指了指那箱茅台，“今天晚上我安排，你陪好王总就行”。

  林放点了点头，刚坐下，王总和张明亮、凌刚、柴明等人就来了。

  几人寻了位置坐下，杨广华自告奋勇坐了副陪，郭正亮便被挤到了角落里。

  杨广华给王总倒上酒，王总满面愁容，他捏着酒杯不喝，却一个劲问林放，明天去省城有几分把握。

  王总是愁坏了，作为分管林县项目的负责人，他冒着寒风白雪飞来，本就极大的不乐意，没想到听到一个噩耗：土地指标出问题了。

  这事要真出了乌龙，让总部那些人知道了，他的前途必受影响。

  他急火攻心，顿时牙疼起来，腮帮子肿得老高，瞅什么都不顺眼，就连张明新都隔他远远的，怕挨他的批评。

  “林局长，你快告诉我，到底有几分把握？”

  “你这事不落实好，我就不敢回魔都啊......”

  林放只是盯着他手中的酒杯，微笑不语。

  郭正亮明白林放什么意思，他替着林放回道，“王总，你把酒喝了，林局长就告诉你。”

  王总听了，二话不说，捏着杯子就把酒倒进嘴里，然后嘶地长吐一口气，表情痛苦之极。

  他向林放亮了亮酒杯。

  林放向他竖起大拇指，“王总，这事明天就可以搞定。”

  “真的？”王总惊喜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要是没办成，你可以从林县撤资。”

  王总立刻牙也不疼了，脸也不黑了，笑嘻嘻地主动倒了一杯，“各位，让我们共同祝林局长明天省城之行，一路顺风！”

  “干了！”

  “干了！”

  众人站立，把酒杯碰在一起。

  杨广华又提了一个酒，祝贺招商二局获得特殊贡献单位荣誉称号，众人齐声喝彩，也是一口干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气氛慢慢活络起来，林放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盘子，给杨广华了个信号。

  杨广华见状，立刻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王总，恒达公司刚注册时，我们财政局为您服务，免费提供了办公室场所，不知道是否满意？”

  王总这才想起来，林县恒达公司用的是财政局的房子，他不知道杨广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打着哈哈道，“满意，当然满意。”

  “我们还想继续为恒达公司服好务。王总，我有个亲戚是厨师，原来是林局长的部下，现在赋闲在家。恒达公司投入运营后，能否让他承包公司餐厅，为恒达的领导们贡献一份力量呢？”

  王总这才知道杨广华什么意思，原来是瞄上了公司餐厅了，这虽然不是油水特别大的地方，但胜在利润稳定，而且细水长流。

  财政局虽然给恒达公司提供了临时办公场所，而且是免费的，但这是林县政府给予的帮助，这笔人情不能算在杨广华身上。

  但他当着林放的面公开提出来，又说那个人是林放的部下，这承包餐厅的事，是不是林放的意思呢？

  王总就以询问的语气道，“林局长，您这位部下，厨艺怎么样啊？当然，能做大锅饭家常菜就行。”

  林放淡淡地说，“还可以吧！不过他去了你那里，一定要严管，如果违反了规定，该罚则罚。”

  王总听林放的意思，是希望促成这事的，便把酒杯举起，向着杨广华示意了一下，“杨局长，那就让你的亲戚来找张经理就行了！”

  杨广华大喜，把杯子凑上前碰了一下，“那就谢谢王总了，咱们干杯！”

  林放见王总这么上道，心想这人实在，绝对要对得起他。这次因为土地指标的事，得罪了董军，林放想起董军那句带着威胁的话来，便对凌刚道：

  “凌书记，恒达项目是咱们县的重点项目，也是我们招商二局引进的第一个大项目，王总和张经理又是我们的好朋友。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让恒达项目的发展顺风顺水，我建议你们参照海西市的做法，往恒达项目派出企业服务专员。”

  “企业服务专员？”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对，从县直部门选派得力人员，主动深入企业了解情况、宣传政策、沟通感情、收集和解决问题、帮助企业解决难题，营造尊商重商亲商爱商的发展环境......”

  张明亮听了，激动地站起来。

  “林局长，就冲你这句话，我单独敬你一杯，你太了解我们企业的苦处了！”

  “我们干企业的，就怕政府各个部门刷存在感啊！今天你来调研，明天他来视察，后天又搞个座谈。你提出问题吧，他一个也解决不了；你不提问题吧，他又说你不重视，逼着你提问题。”

  “而且政府里走马灯地来检查，如果企业里不派领导陪着，他们就阴阳怪气不高兴！我觉得你这个服务专员制度如果实施起来，让企业只和这一个人打交道，有了问题只和这个专员协调，那再好不过了！”

  凌刚还没回应，柴明就一拍桌子道，“这个办法好！既能帮助企业纾困解难，又能提升我们干部的协调能力，引导他们强化‘服务企业就是抓发展’理念，老凌，我看这项工程，咱们两家共同促进最好！”

  凌刚知道这是个创新动作，而且是脸上抹粉的政绩工程，推出之后，必然会得到上级表扬，柴明提出与纪工委合办，那是为了利益共沾。

  杨广华听了，也赞成，“必须由你们两个单位共同合办才行！你们两家，一个管帽子，不听话就给他摘帽子；一个手头握棍子，哪个敢捣乱，立刻就收拾他们！”

  凌刚也点了点头，道，“我看不能只往恒达公司一家企业派，其他有需求的企业，也应该派！这个做法，就叫实行服务企业专员制度吧！”

  柴明附和道，“林放同志提的办法很好，林县这是第一次搞，为了不流于形式，具体实施起来，你还要多多指导啊！”

  林放心想我只是提了个头，你们俩怎么又做成了大工程，而且还要把我牵扯进来。

  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关心的是恒达项目。

  “两位领导，恒达项目，作为试眯企业，你们可要派得力的干部啊！要把一切乱检查、乱罚款的行为挡在恒达公司外面，让恒达公司开开心心经营，高高兴兴发展！”

  王总听了，立刻明白了林放的用意，心想今天这顿饭吃得太值了。他主动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张明新，“各位领导，恒达公司落户林县，就是林县的子民，你们就是我们恒达公司的父母官。恒达公司以后的发展，就交给你们了，我代表恒达公司上下，向父母官表示感谢！”

  杨广华第一个站起来，“王总，你言重了，你们创造税收，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你们，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林放也无奈地摇头，指着王总道，“前一分钟还嫌检查多、视察多、座谈多，后一分钟又把我们叫做父母官，你们做企业的，首先自己得站起来......”

  凌刚扶着桌子，一手端杯，一手指着林放笑道，“林放，你还说王总，现在就你坐着没站起来！”

  “我年纪最小，不敢站在你们前面......”

  这一杯酒喝了，林放心想，帮杨广华解决了杨胖子承包餐厅的事，帮恒达公司解决了后顾之忧，齐林村冷风库的事，还没解决呢。

  齐林村冷风库，是林放自己的难题。今天趁着王总在，要想办法忽悠他进了冷风库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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