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四九城医院

  韩春明看着油尽灯枯，已然命不久矣的师父，悲从中来，哽咽道：“师父，有什么话您就说，我一定给您办到！”

  打小，韩春明就没有父亲，虽然哥哥姐姐都宠着他，可是和父爱不同。

  直到那一年，遇到了关大爷。

  对方没儿没女，一个人怪可怜的，韩春明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然后，一个老来缺伴，一个少不更事，一老一少就凑到了一起。

  关大爷用尽力气，拍了拍韩春明的胳膊，喘着粗气，急促的说道：“乖徒儿，告诉我那不孝的儿，我是被逼死的，让他在外边混好了，给我…报仇！”

  “咳咳！！”

  此时的关大爷，说话已是不易，需要用尽力气。

  强打着精神，死死的抓着韩春明的手，关大爷面色潮红的看着韩春明，双眼圆睁。

  他想告诉韩春明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韩春明察觉抓着自己的手被松开，还有关大爷如风箱一样的喘息也停止了。

  他慢慢的抬起头，满面泪水的看着这个老人，多少日夜，是对方给予了自己缺失的父爱。

  哽咽着合上关大爷的眼睛，韩春明看着老人青紫的面容，哭泣着许下誓言：“师父，你放心，我一定把一切告诉你儿子，这个仇，我和他一起替您讨回来！”

  没错，韩春明要报仇。

  病床上躺着的，是他爹！！

  要是郭勤守在这，一定会嘲笑韩春明，自己的爹都没见过，跑这认别人当爹，可笑。

  关老爷子的丧事，一切从简。

  当一切处理完毕，韩春明还特意向面包厂请了假。

  至于干嘛。。

  红星轧钢厂门口，一个瘦几旮旯，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门卫室附近。

  嬉皮笑脸的递给门卫大爷一根烟，打听道：“大爷，和您打听个人，郭勤守是在这工作吗？我是他远房亲戚，家里让我来投奔他。”

  这谎撒的，不过也合理。

  这个年月宗族文化还是有的，投亲奔友，原就是老百姓的活法。

  至于不知道亲戚的具体地方，放在郭勤守来的那个世界，那是亲戚不想告诉你。

  现在这个年月，还真是普遍现象。

  毕竟通信不便，有的时候，连信件都会丢失。

  看门大爷，也是轧钢厂的老人了，对于曾经叱咤轧钢厂的郭所长，那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夹着烟，舒服的抽了一口，炫耀道：“你这个娃，还真是问对人了，要是他们这些新调来的可能不知道，那可是我们这的一号人物。”

  老大爷坐在门口的树荫下，拉着韩春明就开始扯闲篇：“那可是风云人物啊，点起了大风的第一把火，把那个车间的陆干部，收拾的死去活来呀。”

  “听说陆干部身体都垮了，也是造孽啊！都是…唉！”

  韩春明也不着急，低声的陪着笑，静等老大爷说回正题。

  看门大爷也反应过来了，随口怀念了两句，就重新进入正题。

  他指着马路的右手方向，那是一天笔直的大马路。

  “郭勤守早就被调走了，听说前段时间，厂里调整生产方向，甩掉包袱前进。”

  “他和那个就没怎么用过的招待所，都独立出去了。”

  老大爷看着韩春明，手指连点，指着马路的尽头说道：“那，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得走很远，你会看到一个像监狱一样，高门大院的地方，”

  “那四周都有单位牌牌，就他那光秃秃的，很好找。”

  “现在那变成机关招待所了，人家还是干部，又抖起来喽～”

  郭勤守的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时间，会让很多东西暴露出来。

  就是当初他在大风起之前干的那些事，也流传过一段风言风语，只不过起大风的年月，李怀德压下了一切。

  慢慢的，也就没人提起。

  而现在，人家都不是你轧钢厂的人了，天天生产任务又重，谁还关心十多年前，你在招待所干了什么。

  别说，也有，许大茂就关心。

  可现在他自身难保，没了娄晓娥的嫁妆，他这些年收刮的不义之财，都用来保命了。

  就在昨天，他的处分下来了，归还霸占的房产，开除出轧钢厂，到电影院去看大门，收门票。

  要不说呢，不管在什么年月，只要烧对了香，总能救自己一命的。

  至于为什么没提归还不义之财。

  他都用来打点门路了，还没收个屁，让那些收了东西的人，再吐出来吗？

  韩春明又问了问李怀德。

  这回就没办法了，得知李怀德已经调走，还是不知去向那种，韩春明才不太满意的离开。

  他沿着马路，走了的有个把小时，才看到一个被几米高的围墙，包围的铁通一样，比监狱还看守所的地方。

  乌突突的水泥墙面，斑驳不堪，还长满了南方才有的爬山虎。

  看上去像荒废了一样。

  高耸的围墙之上，韩春明隐约的看到了尖锐的凸起，还有金属反出的冷光。

  两扇紧闭的大铁门，正对马路，却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明明是有轮子的推拉门，硬生生的卧进了地面之下，不给偷窥的人，留下一丝可能。

  而且，铁门之后也是静悄悄的，听不到丝毫的人声。

  大门两旁，还有难得一见的花坛，两侧花坛的水泥围边，使招待所大门和马路之间，天然的形成了一条长十几米，有大门一样宽的长方型空地。

  让招待所的门前，看起来非常大气，也更冷清了。

  韩春明感叹了一句，这哪里是招待所，这特么是鬼屋！

  隔壁有个通道，有个五六米宽，幽静而狭长，此刻也是大门紧闭。

  那是招待所家属楼小区的正门通道，不过很少有人走，人们大多喜欢走另一边的后门。

  因为另一边的后门，离着小区的家属楼更近，也更有人气。

  眼看着自己就要无功而返，连仇人的面都见不到，韩春明郁闷不已。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满是补丁衣服，浑身上下黑不溜秋，仿佛在土里打滚的健壮男人。

  对方骑着个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个外边很久的破木头箱子。

  还有，一兜子的不明根茎类物体。

  眼看着对方从大马路拐进招待所门前的空地。

  看这打扮，韩春明猜测，应该是个好欺负的采购员。

  韩春明快速跑到对方面前，笑嘻嘻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开口还是老一套：“大哥，你是这招待所的采购员吧，看着就辛苦，来，抽烟。”

  “我和您打听个人，郭勤守您知道吗？那是我家亲切，我来投奔他的！”

  刚刚给领导送完饭回来的郭勤守，愣逼的看着眼前的韩春明，他怎么不知道，这具身体竟然还有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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