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温玉寒着装整齐站在颜清的屋外，他屈指敲了敲门，道：“师尊，您起了吗？”

  屋内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应，温玉寒又敲了敲门，最后索性推门而入。

  “师尊，弟子进来了。”

  屋内扑面而来檀木香，没有灯源，有些昏暗。

  他行至木架旁，将灯罩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已经燃烧殆尽的光珠，寻常光珠仅有鸡蛋大小，仅可燃烧三日。

  想来是师尊忘记换了。

  打开一旁的木盒子，取出新的光珠换上，房间里瞬间明亮不少。

  将屋内几个灯罩里的光珠都换新后，他才行至床榻前。

  床榻上的人还在熟睡中，温玉寒仅看了一眼，就快速移开了视线，耳尖染上绯红。

  只见颜清身上的锦被滑落至腰间，白色里衣领口微敞，香肩半露，锁骨精致惑人，白发凌乱铺散于身下，温玉寒鼻翼微动，便能嗅到比平常更浓郁的淡香。

  是桔梗花的味道。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情绪，这才回转目光轻声道：“师尊，师尊？”

  睡梦中的颜清听到模糊的声音，眉头微蹙，眼睫颤动似要苏醒，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温玉寒看到颜清面上露出痛苦挣扎之色，心中急切，拉起颜清的手腕灵力探入她的身体，但是游走几周并没有发现异样。

  他语气猜测：“难道是梦魇？”

  他凝视着颜清，在梦中如此痛苦，师尊，你梦见了什么？

  *

  一风华绝代的女子漫无目的寻走在一片白色空间中，空间浩荡，望不到边。

  她身着淡金色神装，一头青丝高束，发间坠着的白色宫铃随发丝飘动，若隐若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将要去往何方，只是不知疲倦地往前走，不停歇地往前走，未曾回头。

  这里没有大雪，却白的干净剔透，这里不是寒冬，却冷的冻心彻骨。

  这里更没有日夜，没有时间。

  因此，她这一走，便是一千多年。

  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却没想到还能在这空间中遇到活物。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素衣，看身形是个男子，她蹲下身拍了拍那人肩膀，道：“喂，你还好吗？”

  “咳咳……”

  没等来男子的回答，却听到他突然咳嗽，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缓缓转过身来，绝色的容貌落入女子眼中，却有一处让人惋惜。

  女子纤长的指尖轻轻抚过男子干瘪渗血的眼眶，柔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男子微微侧头，感觉到眼皮上落下一道温凉，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女子的指尖，轻轻捏了捏，细细感受着手中柔软，应是女子的手。

  薄唇微启，嗓音清冽如雪化清泉，洗涤人的心灵：“姑娘……姑娘为何来此？”

  女子垂眸思索：“我也不知自己为何来此，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轻轻松开她的手，手指覆上自己的眼睛，淡声道：“我来此处寻找我的眼睛。”

  “不过很可惜，我并没有找到它。”

  女子沉默，许久，她又问：“你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男子颔首，或许是难得在这里遇到能说话的人，他很愿意和她分享他的世界。

  “我来自一个美丽而神奇的世界，那里……”

  女子对他口中描述的世界十分好奇，听到有趣之处还会仔细询问，男子也十分耐心的解答她千奇百怪的问题。

  直到女子突然说：“你还想找回你的眼睛吗？”

  男子：“想。”

  “可是我此生怕是也找不到了。”

  女子的视线落在他俊逸的脸上，坐得离他近了些，抬手抚上他干瘪的眼眶。

  感受到她靠近，男子疑惑：“姑娘？”

  她澄澈的眸子凝视着他，认真问：“如果我说，我可以将我的眼睛给你，你愿意带着它替我看遍天下美景，人间趣事吗？”

  男子身形一怔，急忙拒绝：“姑娘，这怎么行！我……”

  女子却按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倒在地上，俯身在他眼睛处落下一吻。

  “我已经在这空白的世界里待了太久太久了，每日所见都是一样的画面，早就烦了，对于我来说，看不看得见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你不同，你的世界满是色彩，我很喜欢。”

  “我此生都不能离开这里，如果你能离开，我希望你带着我的眼睛，去看更多更美丽的风景，然后有一天能想起我，回到这里，将你看过的风景一一讲给我听。”

  “我……”

  男子还想拒绝，却被女子以指封唇，只听她说：

  “你就当和我做个交易，待你看够了风景，便回来还我眼睛，可好？”

  这次，男子沉默许久，片刻后，他抬起手探索着抚上她白净的脸，指腹蹭了蹭，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这空白的世界，而后垂眸，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着字，轻声道：“无，我叫无。”

  “无……”男子轻念着她的名字，心中想：真是个神奇的名字。

  无拉着他的手，说：“你可是答应了？”

  男子轻声回应：“嗯，无，我答应你。”

  待我看遍世间繁华，便还你一眼山河璀璨。

  ……

  无看着地上睡着的男子，许久，她抬手，指尖蓝色神力闪动，接着，她毫不犹豫伸向自己的眼睛！

  眼睛传来撕裂的剧痛，随着她一声尖锐的痛呼，她将自己的眼睛生生剖出！只留下眼皮遮盖着干瘪的眼眶，血液如泪水一般滑落，留下两道血痕。

  她站在原地适应了下没有眼睛的感觉，然后用神力包裹着两颗漂亮的眼珠飞入男子的眼眶中，然后用神力为他治好眼部的伤。

  做完一切，她俯身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低声嘱咐：“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

  “师尊，师尊，快醒醒。”

  颜清面色已经没了痛苦和挣扎，却还是闭着眼不曾醒来。

  情急之下，温玉寒俯身，双手捧着颜清的脸，和她额头相贴，尝试以神识进入她的梦魇，将她唤醒。

  人一旦陷入梦魇，若是不能及时脱困，很有可能就此迷失在梦魇中，永远不能醒来。

  谁料，就在他的神识要进入颜清识海之时，一声清冷的女音突然响在耳边：“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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