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醒了吗？”

  ？

  颜清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床边的侍女，一身白裙，挽着发髻，眉心画着红色莲花，这是梵胥界侍女统一的装扮。

  “轻衣？”颜清出声。

  轻衣伺候着颜清起床：“殿下许久不曾回来，是忘了轻衣了？”

  颜清听着她熟悉的调侃，笑了笑：“怎么会？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的好轻衣啊。”

  轻衣是从小就服侍她的侍女，和她几乎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殿下还是这么爱调戏奴婢。”

  穿好衣服，轻衣替颜清梳发，一边问：“殿下此去人间，可是玩得开心了？”

  想当年，颜清和她们这些侍女一起看人间的话本子，被话本上描述的人间世界所吸引，便求着大人送她到下界去玩玩。

  大人是一万个不答应的，说人间险恶，她这么笨，去了一定会被骗的。

  颜清才不信，求大人不成，就跑去求神君，神君待她一向很好，比对太子殿下还好，几乎是颜清一说就同意了。

  最后还是神君去向大人说情，才让殿下下界的。

  颜清带笑的眉眼冷了下来，眼里似疑惑又似痛苦。

  “应该是玩得开心的。”

  轻衣手巧，很快就弄完了，她将一根玉簪轻轻插入发间，道：“玩得开心就好，殿下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喝玩乐，无忧无虑，如今想来，应该是实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离开她太久太久了。

  此生不知还有没有再体验的机会。

  颜清惆怅地看向水镜中自己的脸，却意外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她心下震惊，伸手抚上自己的眉眼，语气颤抖着问轻衣：“轻衣，我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下界前她的眼睛并不是红色，而她在下界的眼睛才是红色的。

  她不是回来了吗？

  为什么她的眼睛没有变回来？

  轻衣却自然地说着：“殿下的眼睛一直都是红色的呀，殿下忘了？”

  “一直……？”

  怎么可能，她的眼睛明明是……

  颜清身子一顿。

  她好像……不记得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样的了。

  真的，是红色吗？

  轻衣却笑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您从小就有一双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大人还说若非一手养大殿下，还以为殿下您是兔子精化形呢！”

  听完轻衣的话，颜清更加不确定了。

  她半晌喃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隐约记得那晚她做了噩梦，梦到有个坏人说自己是她父亲，要吃了自己。

  她被吓到了，一个人哭着去了大人的寝殿。

  那日也是奇怪，寝殿外竟然没有神侍把守，她非常顺利的就进去了。

  进去才发现大人也还没有睡。

  ……

  “大人……呜呜，我做噩梦了，好可怕。”

  她哭着扑进了神月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在了神月身上。

  神月仅着一件单薄的寝衣，面色如三月春桃般微微泛红，白玉般的胸膛轻微起伏着。

  他将小小的颜清抱在怀里，一手拍着她的肩，一手阻止身后的人挑逗的行径。

  他柔声哄着：“小桔梗别怕，大人在呢，不哭不哭。”

  颜清抓着他的寝衣，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惹人怜爱。

  神月轻笑一声，指尖轻点颜清粉嫩和鼻尖：“我们小桔梗这么爱哭啊，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是不是兔子精化形啊？”

  “才不是！我是小花花，才不要当小兔子！”

  “为什么不想当小兔子啊？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多可爱啊。”

  “因为小兔子坏！它要吃我的花花！我讨厌它！”

  神月噗呲一声笑了：“谁告诉你兔子要吃你了？你又不是胡萝卜。”

  颜清努努嘴：“衣衣说的。”

  神月一听，乐得不行，两个半大的小孩子！

  ……

  轻衣是从小服侍她的侍女，她这么肯定，应该不会错。

  那么是她的记忆出错了吗？

  她摇摇头不再深究，转身问轻衣：“大人可在梵胥？”

  “在的，这会儿应该是在辉月殿。”

  此时辉月殿中。

  锦被下藏着的神月被热醒了，他推了推身前的人，说了句：“走开。”

  但是眼睛还闭着。

  楼煜早就醒了，他撑起半边身子垂眸看着神月，白皙的脸透着红，红唇微肿，白色裘衣散开了些许，露出星星点点引人遐想的红痕。

  他伸手捋了捋神月一头长发，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月儿，该起床了。”

  “唔，困~”

  神月翻了个身继续睡。

  楼煜看着他翻身的动作笑了，俯身故意压在他身上，捏了捏他嫩滑的脸：“月儿再不起来，就要被清儿看见秘密了。”

  “月儿不想这副样子被清儿看见吧？”

  刚才他就感觉到辉月殿有人来了，神识散开一看，不是颜清是谁？

  “小桔梗？”

  神月猛得睁开眼，掀开被子就下床。

  “我的衣服呢？”

  “阿煜，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腰封在哪儿？”

  “阿煜，我这样看不出什么吧？”

  “阿煜快帮我束发！”

  楼煜看他一个人忙里忙慌，眉眼弯弯：“来了。”

  神月刚收拾好坐上桌，颜清就来了。

  颜清一进门，就看到了身着白衣，气质温婉如玉的神月，银发垂在身后，头戴金色发饰，耳垂坠着一朵小金莲。

  抬眸看她时，那金色的眼睛里似是洒了月光，满池清辉，沉溺温柔。

  颜清怔了怔，心中的那一点不安情绪散了个彻底。

  大人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温柔。

  她微低头行礼：

  “颜清见过大人。”

  神月看着对面亭亭玉立，绝代风华的女子，心中有种隐隐的骄傲。

  吾家有女初长成呐！

  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少年郎。

  “小桔梗来了，睡得还好吗？”

  神月示意颜清到桌边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

  颜清接过茶：“嗯，许久没回来，果然还是家里睡着舒服。”

  神月轻笑：“那是自然。”

  神界的东西哪是下界能比的，就颜清睡的那张床，是万年梧桐木所制。

  凤栖梧桐，梧桐性火，用梧桐木制成的床温暖无比，还可蕴养神魂，自是舒服的。

  颜清抿了口茶，斟酌许久，看向神月：“大人，我现在这是……已经回来神界了吗？”

  下界之行如今恍若一场梦，不真实。

  “那你想回来吗？”神月反问道。

  颜清怔然：“大人为什么这么问？”她失笑，“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想回来呢？”

  神月却看着她略显苦涩的笑，起身拍了拍她的头：“小桔梗，凡事不要强撑，你还小，不需要对自己这么狠。”

  颜清摇摇头：“没有，那有啊，我真的很想回来的，话本里说的都是假的，人间哪有那么好……”

  她吐槽着下界，嘴里满是怀念在神界的日子。

  看起来当真是想极了神界。

  可是，她骗过了自己，却骗不了她的眼睛。

  泪水还是不由自主流了满面。

  “可是，为什么啊……”

  “明明就很苦，很难过，可我为什么就是忘不了……”

  忘不了师尊，忘不了深雪，忘不了她的手染上了他们的血。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希望他们能来打她、骂她，甚至杀了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消失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留她一个人，带着愧疚和一身伤疤，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神月轻轻搂着她颤抖的身子，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

  “那是因为我们小桔梗是一个顶顶负责的人啊。”

  两条命，一个承诺，就值得你赔付上自己的一生。

  这样负责的人，世间难寻。

  颜清泪眼朦胧，她想，对……

  她要负责的。

  她杀了人，应了诺，就要负责。

  她的责任还在，她不能就这么回来的。

  颜清狠狠擦了两下泪水，语气坚定：“大人，我要回去。”

  神月见她自己理好了情绪，也不担心了，他笑了笑：“好，再过一日，大人就送你回去。”

  “嗯！”

  颜清抬头蹭了蹭神月的手，神月见她这副小孩子样有些好笑：“怎么了？我们小桔梗今天这么孩子气。”

  颜清撇撇嘴，一双眼睛红红的：“大人永远是大人，我就要当小孩子。”

  神月眼底宠溺：“好，小桔梗永远是大人的小丫头。”

  只是下一秒，他眼中的宠溺就变成了羞涩和不知所措。

  只听颜清突然说了句：“大人，你的脖子怎么了？红红的，像被什么东西咬了。”

  说着，伸手摸上了神月脖颈上露出一半的红痕。

  神月瞳孔大睁，捂着脖子退后一步，嘴唇张合：“没……没什么……”

  怎么回事，阿煜不是说不会发现的吗？

  他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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