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伤害罗颖。”楚光耀张嘴，喉咙像堵了尖锐的石头，他努力吞咽口水，自我安慰一般反复确认，“你给我的东西，真不会出人命？”

“我要他的命做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冷笑一声，嗓音嘶哑，像是鼓风箱发出的声音，“顾家那小子活着可比死了有价值多了。”

楚光耀蹙眉。

对方对顾家的恶意不加掩饰，即便隔着电话他都感受到。

“得罪顾家没好结果。”楚光耀手指缓缓收紧，罗颖他当然想救，可就此得罪顾家，老头子非打断他腿不可。他需要一个保证，保证事成之后，能够安然无恙离开帝国。

“只要楚二爷事情干的漂亮，我可以保你的荣华富贵。”

楚光耀有些意动：“空口无凭。”

“楚先声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对面的人恶趣味笑了一声，紧跟着，楚光耀手机震动，讥诮中略带恶意的嗓音再次响起，“一亿转入你账下，楚先生查收一下。嗯！这算是给你的利息。”

楚光耀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颤手点开银行app，狠狠被多出的一串零震惊，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只是他一句完整的话还未说完，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恶劣道：“想想家里的那位太太，往后年年岁岁，你要与她互相折磨。啧，这样一眼望到头掉生活，是楚先生想要的吗？”

楚光耀阴沉着脸挂断电话，夜风裹挟着暖气，可他却感觉遍体生寒。

他的前半生都被王燕毁了，要不是她满腹算计，他与罗颖根本不会分道扬镳，更不会有后来糟糕的事。

最让楚光耀不能接受的事，自己要离婚，老爷子却压着不让他离，说他没担当，做错了只敢当缩头乌龟。

他怎么就没担当了？

当初他被王燕蒙骗，深深伤害了罗颖，现在他想补偿，怎么就不行了？

尤其是王燕真面目被揭开后，越发偏执，面目可憎到他看一眼都恶心。

想到那人允诺的好处，楚光耀心脏砰砰直跳。

他垂眸盯着拇指古朴的扳指，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不就是带着扳指触碰一下顾之恒，就算事后查到了，陆悠然是他的女儿，顾家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

再说了，又不会出人命。

想通这一点，楚光耀一身轻松。

顾之恒今晚没在医院过夜，他在病房待了一个小时，接了个电话，就行色匆匆开门出去。

林秘书见他出来，愣了一下，拿着公文包跟上。

怕赫连家那些残存势力反扑，顾之恒出行都带着保镖。

电梯在负一楼停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出来。

楚光耀坐在驾驶座抽烟，看见被保镖簇拥而出的顾之恒，慌里慌张扔了手里头的烟，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

只是他连顾之恒的衣角都没碰到，眼前一花，就被为首的保镖给撂倒。

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灰，楚光耀气得想骂娘，却在对上顾之恒冷漠眼神时，打了哆嗦，面上却依旧端着架子道：“小顾，我怎么说也是悠然的爸爸，你这么对我也不怕别人笑话她？”

“顾家未来当家主母谁敢笑话？”

顾之恒凉凉瞥了楚光耀一眼：“事不过三。楚先生老实在锦城待着，再让我看到你在医院晃荡，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男人气势十足，楚光耀嘴角抽动。

还真如传言一般，桀骜难驯，不把人看在眼里。

“我是陆悠然的爸爸，她昏迷不醒，我想看她怎么了？”

顾之恒冷漠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不配！”

楚光耀噎了噎，还是嘴硬道：“我给了她生命，找回来后，也不曾亏她吃穿，怎么就不配了？”

“一个父亲想见女儿天经地义，你不过就是她男朋友，有什么资格阻止我见她？”

“如果小顾总执意不让我见悠然，我不介意找媒体曝光。”楚光耀眼睛死死盯着顾之恒，见面色没丝毫波澜，决心来一波狠的，“要是让媒体人知道，天才少女与父母关系恶劣，纵容男友对父母双手不敬，你说……”

楚光耀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顾之恒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疼的闷哼两声，仰头，一脸挑衅地看着顾之恒：“小顾总好大的威风。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恼羞成怒？”

“楚光耀你找死。”

楚光耀疼得面目狰狞，还是故作无所谓道：“就凭陆悠然是我女儿，你在乎她，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他说着抖了抖衣服爬起来，却在即将要站直身体，突然踉跄往前摔，手堪堪抓住顾之恒脚踝，却被他嫌恶地踢开。

几乎在同一时刻，楚光耀注意到玉扳指碎裂，随着扳指碎裂，一团黢黑影子一闪而过，直接钻进顾之恒裤管。

感受左边小腿上一阵刺痛，顾之恒眉头紧蹙。

只是，不等他开口说话，楚光耀已经被按住。

顾之恒拿出手机拨通楚景航电话，当着楚光耀的面，简明扼要把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楚景航气得头皮发紧：“麻烦小顾总把人押送回来，这事我会如实和爷爷说。”

“把人捆了送回楚家。”

顾之恒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上。

顾之恒闭眼假寐，左腿突然传来闷痛，刷地睁开眼，不等低头去检查，那种难耐地刺痛又消失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金秘书探过头，一脸紧张道：“小顾总怎么了？”

“没事。”

车子在黑夜中飞速行驶，没一会就到明月斋。

管家听到大门处传来的动静，恭恭敬敬上前拉车门。

“我爸那边发消息回来了？”明月斋设有顾家联络的内线装置，即便信号极差的环境，通过特殊的装置，也能够实现通话。

“是。”管家毕恭毕敬道。

“他说什么了？”

管家严肃的面上浮现笑意：“先生说您发的消息他有收到，阿武他们会让玄门人帮忙找。还说了陆小姐昏迷不醒，确实与玄门那边有关系，陆辞秋听到消息，已经在来帝都的路上。”

“先生说他一切安好，让您照顾好自己。”

管家顿了顿，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先生说晚点会和您联系，您如果没其他事，今晚要在这边歇着？”

闻言，顾之恒紧皱的眉松开，他按下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声，直到自然挂断。

他在聊天界面找到顾溪亭头像，在聊天框停留了很久，敲敲打打，写下一行话：【事情办完就回来，大家都很想你。】

顾之恒将手机重新揣兜里，耳尖透着一抹粉，对着林秘书交代了两句，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错过顾溪亭的电话，顾之恒没回医院，洗完澡进书房。

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其他，翻了会文件，没一会，他就迷迷糊糊睡着。

顾之恒做了一个拢长又压抑的梦，梦里侯云瀚等人死在渔岭车祸，而他也因为那场车祸失去生育能力。

顾溪亭顶着各方的压力将他送走，离开帝国的前一天，他悄悄回了一趟学校，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却听关于她的流言。

小姑娘喜欢的人，恰好也是喜她。

他以前死皮赖脸缠着她，那是有缠着的资本，可车祸过后，他就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

尽管心有不甘，却也到此为止。

他开车去车祸地点，看着修复的护栏，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媒体把这场归咎于他，多少有些不公平，可那么多条人命在，他也不想多去辩解。

国外的日子无聊且漫长，顾寒笙时不时嘘寒问暖，他只觉得虚伪又做作。

老头每个月都会出来看他，美其名曰度假，实则是怕他想不开。

他看过很多心理医生，都说他有严重心理疾病。

身体和心理上的重创。

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有时候，连续五六天没合眼。

说起来也是奇怪，正常人这么折腾，早就把身体搞垮。

可是他没有。

除了不收控制的脾气暴躁，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健康。

力气更是大的不可思议。

刚开始心理医生说他病的时候，顾之恒只当做耳旁风。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清楚的感受到，埋藏心底深处的野兽在苏醒。

他性情变得暴躁易怒，逐渐演变到药物不可控。

不知道是对他失望还是其他，老头来国外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相对应的他银行账户的钱越来越多。

他运气不错，创办的投行和游戏公司，短短两年的时间赚的盆满钵满。

一切似乎还不错，可他并不快乐。

外人眼里他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只要他自己知道，真正的他偏执又冷漠，如同一个被抛弃的疯狗。

他在找他的主人。

可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迫切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又怕强烈到窒息的爱欲，将那个纯洁无瑕的小太阳污染。

理智和情感角逐。

时隔五年他还是踏上回帝国的飞机，那一刻，他想见小姑娘的情绪达到顶点。

只是不等他去她的城市，他先一步在邮箱里知道她的死讯。

邮箱里的邮件是楚景行发的，内容言简意赅，他揣在心尖尖的小姑娘死了，被人害死的。

他抖着手关闭邮箱，摸出根烟，一根接着一根，半晌，突然失控一般，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之后的梦境走马观花一般，他见了楚景行，用着手中的权柄搞垮了傅楚两家，又在处置楚凝萱的时候，遇见那个带着眼罩的美貌女人。

顾之恒听不见梦中的自己和对方说了什么，只是在对方消失之后他毅然决然的走向死亡。

子弹结束他生命的时候，他看见日思夜想的人，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意识不断下坠，跌入更深的深渊。

顾之恒心脏怦怦直跳，睁眼，入目是翻了一半的文件。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缓了好一会，才从压抑情绪中解脱。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少爷，先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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