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的柜子里发出来，玉婶站在杜德芬身后，吓得跳起来

  “谁！谁在那里！”

  正当俩人人手一把铁锹朝着柜子走近，突然，柜子从里面被推开，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从里面滚了出来，

  玉婶闭上眼，

  尖叫的朝着门口走去。

  “是弟弟。”

  玉婶听到声音，慢慢的睁开眼，果然，那被养的肥嘟嘟的不就是杜德伟？她讪讪的放下手中的铁锹，

  “那个，那个芬啊，

  既然是你弟弟，婶子就先走了。”

  杜德芬扶起弟弟，“好。”

  见四下没人，杜德芬看着眼前的弟弟，皱眉道“你怎么在柜子里？”

  五岁的杜德伟神情呆滞，

  最后一下哭了出来“姐姐，姐姐，打妈妈……

  打妈妈，

  爸爸……

  ”

  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杜德芬明白过来，他们的妈妈昨晚被爸爸打死了。

  而自己的爸爸呢？

  这时，离去的玉婶又返回来，她恍然的拍了拍大腿“那个，芬丫头，婶子来，是想告诉你，你爸爸刚刚被村里的人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没气了。

  村里你叔叔伯伯们正抬着他的尸体往这边来呢！”

  杜德伟听到爸爸俩字，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身体，很快又被一旁的杜德芬捂住耳朵小声安抚。

  她抬起头朝着玉婶歉疚一笑，

  “婶，我知道了，您先出去等我，好吗？”

  玉婶连生说了几个好，便立刻快速的走了出去。

  杜德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蹲下身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德伟，从柜子里翻找出一颗糖来，剥开放进他的口中

  “你继续待在柜子里，好吗？

  等我处理完事，就来接你。”

  杜德伟扬起稚嫩又天真的脸，认真道

  “好。”

  门外，很快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她转身走出门，正好对上抬着尸体的叔叔伯伯们。男人的尸体被泡的有些发白，

  肿胀，

  张大的眼睛怎么也合不拢，可见走的时候，究竟有多不甘心。

  杜德芬出奇的冷静，

  不属于十岁的冷静，更多的是麻木。

  如果男人没死，

  今天早上晚起的她，想必就是他们的棍下冷冰冰的尸体吧？

  想到这，

  她心口的郁气消散。

  自那以后，她一个人带着弟弟在村里生活，好在那时候都是靠种地，周围的叔叔婶婶也比较善良，

  时不时的就来帮助她，

  生活倒也还算和美。

  杜德芬将杜德伟教的很好，没有遗传他们的陋习，反而对女孩子更加彬彬有礼，毫无看不起女性的心思。

  后来知青下乡，听说她的事后，蓝淑文打心底就佩服这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孩，加上蓝淑文没什么架子，

  俩人很快处成了朋友。

  而杜德芬也一眼看中这个她期待了已久的弟媳。

  富家小姐，

  气质温婉。

  这样的人才配的上她含辛茹苦照顾大的弟弟。

  可蓝淑文一直将杜德伟当成弟弟一般对待，所以在一次醉酒从他床上醒来时，

  她都认为是自己的错，

  自己不知廉耻。

  那个时代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她无法面对这个比她小五岁，对待弟弟般的人，

  向着一旁的河流跑去，

  急湍的水流淹没头顶，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下一秒，

  乡间新鲜的空气进入鼻腔，她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男人的面容，不知该如何开口。

  后来在俩姐弟软磨硬泡，再三保证下，蓝淑文嫁给了他，来年便怀上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同一年，

  杜德伟毕业，以优秀的成绩进入工厂，做了一个小领导，拥有了独立的员工宿舍。

  所以蓝淑文才会在大月份，

  去往他所在的地方。

  谁都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也没有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会有残缺，杜德芬却将这一切都怪在了自己的身上，

  觉得这是报应，

  他们的报应，

  她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落下悔泪。

  对蓝淑文有亏欠的她，为了不让孩子拖累他们，便出钱将孩子托付给旁边一位大婶，

  告诉她，

  晚点就来接他。

  可等她晚上再去找那户人家时，孩子连同大人早就不知所踪。

  因为这事，

  姐弟俩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便淡了关系。

  “所以孩子并不是被偷了，而是你们做的？”

  蓝淑文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与她相处了五十年的丈夫，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

  “你说啊！”

  蓝淑文身体颤巍的抓住他胸前的衣物，目光紧紧盯着杜德伟，像是想把他看穿，

  迫切的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杜德伟看到她这副样子，身侧的五指紧握成拳，最后无力的松开，任由她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不发一语。

  他，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的啊！虎毒不食子，即使他身有残缺，

  那又怎样！

  他不一样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你有什么权利不发一语的，就将他送走？

  你那个姐姐究竟是为了我？

  还是为了你，心知肚明。

  她对你真是好得很！死之前都守着这个秘密。”

  “这些年帮我贴寻人启事，上电视寻亲，鼓励我，演的很累吧？杜德伟，真是难为你了。”

  蓝淑文疲惫的佝偻着身体，

  声嘶力竭后，她平静的望向离轻鸢“大师，可以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他就是杜晨的顶头上司，

  方新城。”

  杜晨满眼震惊，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耳朵，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而当年的大婶左等右等，都没见到杜德芬的身影，便随意的将他扔在了街头，

  一对年轻的夫妻恰恰经过，

  在看到他身体的时候，脸上震惊一闪而过，更多的是心疼的将这个孩子搂在怀中，

  给了他冬日的第一份温暖。

  他们带着他离开了中国，

  辗转几载，到处求医，为他求得一线生机。

  终于，

  在Q国遇上了这方面专业的医生，术后恢复的也很成功。

  后来，可能是被天使亲吻过，

  方新城后面的旅途一帆风顺，成绩拔尖，温文有礼，孝敬父母，尊师有道，经常被其他家长拿来与自己的小孩做对比，

  成了别人口中的孩子。

  再后来，遇到他生命中携后余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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