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常看的电视剧电影里总是有反派与正派的定义，正派品德高尚，整个剧情主线好像都是为了杀掉反派。每当正派主角陷入困境，大喊一声友情羁绊，便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反派击败了。

  虽然这会让代入正派之人感觉无比舒爽，很上头。许多观影大多数只有正派人物的烘托，反派人物只有只言片语或者根本没有，这样也达到了衬托正派的效果。

  可他不觉得是那样的，反派也是一个人，健全的人，有目的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或者做错有悖于正派认为错的事，于是就被盖上一顶名为“反派”的帽子了。

  之前他不小心与别的同学分享了自己的看法，非但没有评论，反而是劈头盖脸的呵斥声，自那以后他便不再表述自身看法。

  但他没有随波逐流，而是一直坚持自我。

  之前对付敌人他嘲讽也只是说垃圾话借此激怒，可对于他们的做法与想法，他一直从看客角度看待，不去反驳，只有尊重。因为他知道，人各有命，道路殊途，每个人选择道路的缘由都大不一样，也许会大致相同，但绝不会一模一样。

  除非身心与家国同道。

  对于幽，起初他觉得是个天才，而今才知道，他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一个好父亲，尽管他不是小岚名义上的父亲，但也做到了应有的责任。

  他打心底尊敬这种人，即使是对手，但并不妨碍自己思想上的立场。

  不知不觉，光束黯淡了许多，像是有一扇天堂的门为他特地打开，接纳那不存在的灵魂后便关闭了。绚烂如满天星的语者也与他一同消逝。

  他们心愿得以完成，他们见证，他们参与。

  陆宇望着空荡荡的王座，感慨万分，言语也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同时脑海中的谜语自然而然解开了。而那句话呢？

  他喃喃念叨，那眼神是看不懂的东西。

  “晨风问叶叶默然，再觅残叶铺满径。步月寂夜夜未归，瞻望长夜破晓时。”

  “真是好诗啊，很难想象他是抱着什么样的感受写出来的。”风启喟叹不已：“可惜这样的人物就这么死了，我还没与他正式交过手呢。”

  “不过，你这个同伴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看起来傻傻的。”

  小岚依旧呆呆地站在那，啥也不做，就这么好奇地看着两人，就好像智商忽地降到了小孩子一样，她见到两人望过来，挥手笑道：“夜阑，刚才你们看到没，好好看啊！”

  陆宇眼底闪过一丝温柔，轻轻抚摸她的脑袋，道：“好看，好看，我们现在回家吧，好不好？”

  凝视着眼前的小岚，陡然间，他想到了幽那恐怖的心机以及天赋，他不可能没安排好一切，小岚作为一个强大的淤灵使，过了这么久也该清醒过来了吧？

  眼下有两种可能，一：他研发出了一种药剂给小岚喝下，二：利用了神明的力量，与安吉有异曲同工之妙，况且连安吉都浑然不觉被骗了这么多年，更何况小岚比安吉更弱。

  就在他思考时，风启仰首道：“我要走了，我能感觉，来接我的人到了。”

  话语落下，半空中骤然出现了一个黑洞，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蓝色及腰，淡蓝的连衣裙下露出凝白凝脂的小腿，美得像是不属于这尘世间。

  女子俯瞰四周，那双鎏金鞋踏出一步，缓缓走下来，仿佛空中有一个个台阶，“哈~累死我了，又被骗了，这趟美差真难做，喂，就是你吧，「晨星」的族人，你打算怎么赔偿我？要知道，本姑娘可是亲自来接你的，很累的。”

  小岚张大了小嘴，惊呼道：“哇！好美的姐姐！”

  女子眨了眨冰蓝色的美眸，盯了她一会，道：“居然是「神秘」  的气息，有意思……你个小屁孩眼光不错，我暂且收下你的赞美。”

  小岚居然没有没有反驳，仿佛她现在真的像是小屁孩，笑道：“嘿嘿，大姐姐抱抱。”说罢，她真的张开了双手，抱向女子。

  两人脸色大惊，就要阻止，却见女子居然奇迹般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小岚抱着她。

  陆宇感觉自己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小岚那匪夷所思的行为竟然真做到了，简直不可思议。

  风启心中也很震惊，可面色如常，他上前微微欠身道：“玄姬大人，感谢您亲自来接小子，若不介意，回去之后定拿出宝物给您欣赏。”

  很难想象，一个实力强大，「晨星」一族血脉纯净的风启，在族中地位尚高，居然会对一个比他矮的女子低头行礼，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小岚抱着那堪堪一握的小蛮腰，用头蹭了蹭鼓胀的胸脯，如同平静的水面掀起滔天波澜，嘴里喃喃道：“好温暖……”

  玄姬伸出双手定住小岚那乱动的脑袋，傲气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一颗风羽石，也不要最高的，中等的就好了。”

  风启心中苦涩，但自己说出的承诺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勉强道：“玄姬大人，回去之后我会让母上大人转交给您的。”

  风羽石，生长条件极其苛刻，衍生在生命母泉附近，而生命母泉，他们星球只有一口，毫不夸张的说，这么多星域独此一家。

  玄姬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说：“你不是还有事要办吗？快去快回，不然，再让你多交一枚风羽石。”

  说完，她素手一挥，不远处的废墟顿时离地一尺，而后飞向另一个地方，再次落下，整个过程中小山上的王座纹丝不动，连晃悠也不曾有。

  风启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拉着站得笔直的陆宇跑向王座原先的地方，催促道：“快，你快跳下去，时间紧迫啊！”

  一枚中等相貌的风羽石就能要了他的老命，两颗，母上大人一定会将他扫出「晨星」一族，他已经风餐露宿不吃不喝近百年了，再也不想体验那种生活。

  陆宇知道事态紧迫，一跃而下，跳进那漆黑的洞口中，而风启紧随其后。只是两息，就触碰到了地面，他快速往前走一步，下一刻身后传来重重的着地声。

  “哎哟！我说你怎么不给我垫背，疼死我了，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些了，快快快！”风启拍了拍红肿的屁股，快速跑向前方。

  周围是一个大概一百平方米的空间，没有一个火炬，中心一口潭子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暗淡无光，两人也是凭借着外面的光勉强看清。

  风启愤恨道：“最初的生命源泉都是用族人的精血来建造而成，献出精血后，安吉一改往常的态度，非但没有将生命源泉给予他们使用，反而将之占为己有，还派人把守，不仅如此，还责令他们继续干活，死不足惜！”

  陆宇也跟着点头应和，说：“确实。”

  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丧心病狂最合适不过，完完全全就是暴君的代言人，确实死不足惜，不值得可怜。

  “大仇得报，我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如今，我也该实现自己的承诺了。”风启将狼牙大弓还给了他，手指间有一道几厘米的光矛显现，割开自己的手腕。

  一滴金色的血，散发着道道神辉，融入水潭中，那滴金血自动飘向潭子中央，没入泉眼中，而后整个潭子顷刻间绽放无量光芒。

  两人不禁遮住眼睛，不一会，光芒散去，只见泉水表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布，散发着盎然生机，生命源泉附近的地面中长出旺盛的野草，正徐徐摇晃身姿。

  风启脸色苍白，虚弱地说：“脱去全身衣物，进其中沐浴即可，我先出去了。”说罢，他转身走了几步，腾跃而上跳出这里，显然，他也知道两个大男人会尴尬。

  看着风启那矫健的身姿，陆宇明白他只不过是精神上有点疲惫，身体并无大恙，索性也不安慰了，脱去衣裳，迈入生命源泉内。

  周围并没有遮挡物，但潭子中的水并没有丝毫溢出，很是神奇，潭子不深，刚到胸口，陆宇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一股股暖流进入，走到中央，盘坐下来，放松身心。

  暖流从身躯各处涌入，游走于经脉之中，温和无比，没有丝毫的痛觉，一切水到渠成。

  陆宇睁开眼睛，感受身体充满了力量，心中默念蓝影，打开个人日志。

  力量：19（24，暂时，原因：淤灵使）

  敏捷：18（23，暂时，原因：淤灵使）

  体力：19（24，暂时，原因：淤灵使）

  智力：15（20，暂时，原因：淤灵使）

  这还只是最低级的生命源泉，而且荒废已久，纵使也有风启血脉纯净的原因，但效果也足以惊人，他不敢想象正常的生命源泉会有震撼的效果。

  四大属性全部+1，他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几率又大了一分。

  “不错，看来以后遇见风启得好好谢谢他。”陆宇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风启原本可以不说那个承诺的，他也不会在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份缘他收下了，理所应当，他也会找个机会将这个人情还回去。

  “嘛，人情这种东西，最难还了。”

  ——

  风启正如一个小孩子般怯弱地站在玄姬背后，而小岚竟然挽着她的手臂，正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玄姬明眸一笑，为这个荒芜的洞穴添上了一分动人的色彩。

  风启见到陆宇走过来，攀谈道：“怎么样，不错吧！”

  陆宇点头道：“确实不错，我记下了。”

  风启还想搭话，玄姬横了他一眼，说：“闭嘴，本姑娘在这耽搁的时间足够长了，还有你，在里面干啥呢！本姑娘要不是怕小岚没人照顾，早就拍屁股走人了，哼！”

  她又摸了摸小岚的脑袋，用玉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温柔笑道：“小岚，姐姐要走了，再见咯。”

  小岚用力抱了玄姬一下，眼如弯弯的月牙，呲牙笑道：“姐姐再见！”说罢，她主动跑到陆宇身侧，懂事得让人心疼。

  “对了，那个小子，好好活下去吧，要永远相信自己。我希望以后能在某处看到你，不要让我失望了。”玄姬走之前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说罢，她纤纤玉手挥动，风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紧，拽着飞往半空中的黑洞。风启不敢多言，只能默默承受，生怕惹怒了这位大姐。两人没入其中，而后整个黑洞眨眼间消失。

  一时间，尺天洞穴中只剩下一个少年与一个小女孩，还有那远处孤零零的王座，除了一地狼籍，这里寂静得不像话，仿佛一切都如梦境泡沫般梦幻。

  小岚往前蹦蹦跳跳，同时回头说道：“夜阑，我们走吧！”她柔顺的头发随风飘舞，像是漫天飞叶簌簌落下。

  “好。”陆宇跟了上去，生怕她摔跤，可他发现小岚有着很好的平衡性，再崎岖不平的道路也不能使她摔倒。

  他想到了幽所说的故事，一个小孩光着脚，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爬上山顶，沿途是多么坎坷与疼痛啊。可那个小孩还是一声不吭，就这么坚持了一年又一年。科学研究表明，人的痛苦程度最高十级，也就是生孩子的痛苦。可他觉得走在那条道路的痛苦不亚于生孩子的痛苦。

  不止是身体上的痛苦。

  走出那条黝黑的隧道，小岚仿佛变了个人，脸上的天真烂漫笑容显而易见地消失了，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那个他熟悉的小岚，又回来了。

  她呼出一口气，笑道：“夜阑先生，还不快走，这里太危险了，还好多亏了您，不然小女子可能就回不去了。”

  陆宇转头问她：“哦？报告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小岚笑道：“当然，我们遇到了尺镬组织的晱虫，因为我被敌人偷袭昏厥过去，是您独自一人出手，将晱虫以及二十多头异全部杀死，摧毁了这里的据点。”

  “假以时日，夜阑先生很快就追上了我呢，真是厉害。”

  看来没什么问题，幽想得很周到。陆宇回应道：“嗯，那就走吧，我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走上孤凉山山顶时，小岚停了下来，两人再次站到来时的位置，时间长河如镜子般在此刻融合在一起。

  她说：“夜阑先生，您知道吗？今天就是那个老人的六十大寿。”

  陆宇愣住。

  她来到那个石桌前，坐在那个石凳子上，低声说道。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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