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再见苏晓晨

  其一

  2016年10月，陈博佳金的梦境。

  他真的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苏晓晨，却在芝溪县检察院门口遇见了她。

  苏晓晨给了他一个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笑容，然后她大方地说了一个“嗨”。  “嗨！”他也木讷地回答，虽然两年不见，但是她的样子还是跟脑海中一模一样。

  “你在这边上班吗？”陈博佳金一边说一边飞速回忆着两年前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嗯，我是村官，借调的。”苏晓晨说着走下了台阶。

  “我在这边。”陈博佳金指了指身后一栋破败的建筑，一块歪着的黑字长匾上写着“芝溪县玉贤镇人民政府”。

  “我在里面的国土所上班。”陈博佳金又补充道。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并肩前行，虽然身处同一座城市，却是第一次偶遇。两年的时光如水，这县城太大又太小，苏晓晨拿出一盒绿色的泡泡糖，打开盖子，问陈博佳金要不要吃一点“大大卷”。

  “谢谢，我现在不吃。”他看了一眼，想起很久没有吃过大大卷，上次大概还是小学的时候。他现在并不想吃，可是苏晓晨并没有因此作罢，一直举着那盒泡泡糖非要陈博佳金尝尝，好像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时光。

  号称“吃货”苏晓晨觉得什么东西好吃就非要别人吃，她还是那个愣头愣脑地呆萌二货。

  苏晓晨的丈夫也刚好看见了这一幕，而他就伫立在二人的前方。

  陈博佳金记得他，平安市2013年下半年新招录公务员的岗前培训班，他们见过几面。苏晓晨这时也看见自己丈夫，她并不显得慌张，大咧咧地跑过去挽住丈夫胳膊，给陈博佳金介绍说：  ——“他就在前面的交通局上班。”

  她丈夫客套地说：“你好，我认识你。”

  “哥，你好，我也认识你。”陈博佳金脱口而出对方一声“哥”，或许因为他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关系，或许他出生比自己早，或许他比自己更早认识苏晓晨？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游，陈博佳金河边的路上走着，苏晓晨和他的丈夫在河堤上，他们隔得远远地，陈博佳金抬头才能看见他们。他们说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到了前方的一个路口上，苏晓晨的丈夫说：“要拐弯了，我们的房子就在前面，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指着远处一栋电梯公寓说，陈博佳金记得那栋楼刚完工不久。

  “谢谢，不用了，我租的房子也在这边。”陈博佳金指向另一侧。

  苏晓晨的丈夫点了点头，苏晓晨开口对陈博佳金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哦。”

  “好的,你们快回家吧!”陈博佳金发自内心地说。今天星期五,他们小两口应该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陈博佳金笑了笑，河堤上暗绿的苔藓爬满了整个堤岸，天空露出暮色的灰。  似乎，碰见了也没什么，因为大家什么都不用说，这就是不可抗逆的生活，无论你接受与否，它都快得不假思索。

  陈博佳金继续在回忆中静静踱着步，远方传来一首歌，歌词若隐若现——

  有些话你选择不对他说

  你说某种脆弱  我才感同身受

  我永远都愿意当个听众  安慰你的痛

  保护着你从始至终

  就算你的爱  属于他了

  就算你的手  他还牵着

  就算你累了  我会在这

  一人留  两人疚  三人游

  悄悄的  远远的  或许舍不得

  默默地  静静地  或许很值得

  我还在某处守候着

  说不定这也是一种幸福的资格

  至少我们中还有人能快乐

  这样就已足够了

  其二

  2016年的元旦节这天，陈博佳金驾驶着凯迪拉克XTS开启了一趟短途旅行。

  昨天夜里开始飘散漫天雪花，在陈博佳金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只下过两场雪，一次是2009年他高二补课，一次是上世纪90年代6岁的他在成都市街头堆雪人。

  谁也没有料到，  元旦节的平安市会下雪，经过一夜的努力，渺小的雪粒子扑满了后视镜，随着车辆的启动，雪尘被电加热融化成水，滴滴落下，这将会是很有情调的一天。

  从平安市开始，到绵阳市结束，陈博佳金很难解释一个人驾车去绵阳这种念头，可能在生命中，心灵和肉体，总有一个在路上。对于26岁的陈博佳金，已近而立之年，单位放假四天，告别了多得要命的会议和永无休止的电话，陈博佳金感觉释然。

  陈博佳金开得很慢，地上只剩下细小的冰渣。这样稳稳妥妥的行车姿态让他想起毕业那个夏天，他同样也是开得很慢，不敢猛踩刹车，不敢快速变道，生怕弄吐了副驾上的苏晓晨，现在他的副驾驶座终于空了，如同平时那样。

  到达绵阳之后，他径直驱车赶往母校，那里的“小吃一条巷”已经扩建成了“小吃一条街”，店铺经过精装修再不是破破烂烂的样子，而是整整齐齐地千篇一律。

  陈博佳金将XTS停在路边，迎着漫天的雪花买了个山东煎饼，不过老板不再是山东那两口子，变成一个年轻人，比他还年轻。身边涌过的一群群学妹，陈博佳金竖起的目光，就像他大一时看初二的妹妹眼神一样。不同之处在于，大一的男生不能和初二女生恋爱，而大一的女生却可以和陈博佳金一样年纪的男性在一起。

  出发以前陈博佳金以为自己一定会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可真正到了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这里盛着未来，容不下过去。但这是好事，离开她的女孩都过得很幸福，应该是吧，他不太确定。

  他本想迈开腿想去学校里面走走，但想想还是作罢，里面什么样子，跟他关系不大。陈博佳金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了，既已尽兴，不必留恋。

  打开FM101.7四川交通广播，才知道大雪封锁了高速公路，看来他得晚些走。

  他不知道去哪，因为他看不清远方的路，他的人生弯道太多，不知道拐进了哪条巷子。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能和身边的女生结婚，生孩子，人生定轨，结果却没有一个陪他走到了最后。

  一开始他还会竭力挽留，但后来才知道留与不留，意义不大，没有任何人是属于另一个人。

  年轻的他抱着侥幸地心态总以为有人会留灯到最后，后来发现她们留着灯，人却离开了。办公室的张姐很热心，不停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每次相亲都说着同样的话，一成不变地自我介绍，大四的时的校园招聘大概也是这样，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投过哪怕一份简历。

  陈博佳金阴差阳错地进了一个行政单位。他喜欢邂逅，讨厌被安排，尤其是感情这码事，他曾对一个女孩说，等我腹肌缠腰，宝贝嫁我可好。结果他在24岁那年真把大肚腩变成了六块，却丢了宝贝。

  他还发誓说，等买了车，从此不再为爱东躲西藏，拥有会才发现，缘分与财富无关，与时间相连，他本来搭上最合适的那趟雪国列车，结果现在还流连于站台。

  他想到了一句广告词“小天使，陪你白首不离，风雨不弃”。  现在陪伴他的只有这辆开着座椅加热和方向盘加热的XTS，他的头发也花白了许多。

  他又瞧了眼那空旷的副驾驶，上大学的时候，他特别渴望能开上属于自己的小汽车，哪怕是辆奇瑞QQ也好，毕业后奇瑞QQ停产了。

  他幻想着和一个爱着的女孩，开着车来一场爱的旅程。可爱人与爱车，似乎永远不兼容。车子，勤奋努力就能得到，而爱人，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离开就永远离开了。

  他打开一盘过去的CD，  给自己点了首多年前的老歌，《海角七号》从Bose音箱中徐徐响起...................

  我把对你的思念写在海角上

  寄给那年七号的雨季

  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

  已经枯萎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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