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深的伤害

  黄美佳闻到白酒的味道就想吐，她暗暗发誓，以后无论谁敬酒都不会喝了。如果前天晚上她能坚持原则拒绝喝酒，那种恐怖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想到这一点，自责和悔恨取代了昨天的绝望的和恐惧。

  “黄美佳，你都参加工作了，咋个还喝奶？”轮到柯红敬酒的时候，黄树林看到黄美佳只端了一杯维E，不由得怒目而视。

  “爸，我身体不舒服，喝不了酒。”

  “你妈在敬你酒，你还好意思喝豆奶？”听到黄美佳居然敢顶嘴，黄树林怒加一筹。

  “她不是我妈，我妈失踪15年了。”黄美佳很想大声喊出来，但她瘪瘪嘴，什么都没有说。

  “喝酒！”黄树林从旁边顺了个酒杯，重重地砸在黄美佳面前。

  “爸，我身体不舒服，喝不了酒。”

  黄美佳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黄树林微微一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料到黄美佳真敢在一众亲戚面前出言顶撞，他刚要发怒，小姨赶紧打圆场。

  “哥，美佳喝不了你别非让她喝，你跟自己亲生女儿劝什么酒，别把生意场上那套带回家里来！”

  小姨很聪明，她猜想黄美佳今天应该是来了月事，但她不能言明，因为这是在哥哥新家过年，那种事有也不能提，怕触霉头。

  没想到这话非但没有让黄树林作罢，反倒添了一把火，已经三分醉意的他指着黄美佳的鼻子大声说：“黄美佳，大过年的你跟老子装怪是不是，以前每次你都要喝，今天是装哪门子疯？我的种就没得不能喝酒的，你看看你弟娃都喝几杯了？除非你龟儿不是老子的种！”

  其余人等见黄树林真喝高了，连哄带劝才让他坐下，黄美佳马上快要哭了，但她又不敢在幺爸的新房里面流下一滴眼泪，她咬紧牙关夺门而出，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放声哭一场。

  众人是什么时间散去的，自己又是几点回的家，黄美佳已经记不清了，她的泪水在天台上北风呼啸中乱飞。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

  我站在荒寂的旷野下，仰望着无尽的苍穹，天空是深邃的蓝色，看不见一丝云，天际像垂下的宽大幕布，遥远得不可凝望。

  地上是枯黄的野草，  才不过没过脚背，周围没有一点人烟的气息，全是绵延不绝将死的枯草，这片旷野，就只有一个我。

  一团巨大火球缓缓划过了天幕，随即划出了一条裂口，撕裂的天幕随着火球的陨落滚滚燃烧着，翻卷着，天下开始飘起深黑的灰烬，蓝色逐渐淡去，苍穹被耀眼的火红所吞噬。

  遥远的天际交接，火顺势从幕布上爬了下来，远方野草开始熊熊燃烧。那些烈火从我瞳孔中冉冉升起，婀娜而妖娆的影子摇曳着，耳畔传来噼啪噼啪的爆裂声，与天空燃烧的悄无声息不同，这是野草的垂死挣扎地哀嚎。

  我似乎应该逃跑，野草一刻不停声嘶力竭地对我吼叫“跑！快跑！”。可双腿似乎灌满了铅，我只是愣在原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燃烧的野草。

  我曾一度以为这片旷野是我的，专属我一个人。这里虽谈不上景色优美，却如同婴儿在摇篮中安静沉睡，另有一番滋味。

  可现在，这一切，都要灭亡了。

  我大概是舍不得离开，不忍心看着曾属于自己一切毁于一旦，所以我伫立不动，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她毁灭以前多看看这个世界一眼，哪怕只多看一眼。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曾经的“过去”，连同我一起，埋进黑暗无边的地底。

  这里的一切像是装进了雪花球里，始终有一种东西，无形地束缚着大地与天空，这道玻璃幕墙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去，除非某天，被人失手打碎。

  大火已经近在咫尺，我能感觉到我的睫毛快被火苗舔到，我依旧站在那里，尽可能把周遭的景象收进眼里，时间这时却度日如年，过得无比漫长，此时有一种幻觉，我好像看着到了青青草地，阳光和煦...............

  烈火已经窜上我的膝盖，开始吞咬着我的身体，我的视线开始破碎，像有人弄乱了我的拼图，一块两块，三四块.....无数块。我的身体已经化为浓浓灰烬，大火已经扑到了我的脸上，拼图的碎片开始了剧烈燃烧，我整个身体终于化作熊熊烈焰。

  我的世界分崩离析，瓦解在稀薄的空气中。

  我突然看见了他，那个已经被我放弃的小博佳金。他牵着我又回到了那片生机盎然的土地，扑鼻是绿草的清香，身旁环抱着一望无垠绿地，远处的天际，依稀飘动几朵白云。

  这里是我的世界，好似从未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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