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宏伟脸上肌肉抽搐，这是给自己架梯子，分明就是在问自己敢不敢查。

  你都敢查，我为什么不敢。

  “有意思，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挂职的能做到这份上，这么多年我也是头回见。不愧是韩常委的联络员，韩常委眼光毒辣的很。”

  “那案件？”

  “一查到底。有什么事我兜着。”

  “但县里还是要有熟悉情况的人配合行动，你觉得谁合适？”

  “我推荐留鲤派出所所长程翰飞，他正直果敢，非常优秀。”

  ……

  走出办公室后，林霄看着高悬的太阳，感觉到皮肤灼热，深深吸了口气。

  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天知道，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

  一个不留神，柯市长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碾死自己。

  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对面传出程翰飞的声音。

  林霄简单说了情况，程翰飞欣喜若狂。

  这是难得的表现机会。

  当天晚上，市公安局派人带走杨和风。

  三天后，市公安局调集上百警力，连夜冲入黑沟乡，带走了杨自珍、徐爆牛等等几十人。

  大家人心惶惶。

  县委县政府连夜召开会议，会议内容不详，只传出王宇博大发雷霆。

  不久后，杨自珍被查出贪污受贿300万，雁过拔毛，就连修建杨家祖祠都贪了3万。

  杨家本来纠结了几百人，想要去乡里讨公道。

  结果一听到消息，当场就炸了。

  我们待你如亲人，你待我们如猪狗。

  当场矛头一转，嚷嚷着要求严惩杨自珍。

  恨不得把杨自珍捆在祖祠前，鞭笞三天三夜。

  隔天，杨自珍畏罪自杀。

  其实上河村的影响更为恶劣，为了维稳，上面有人出手把消息压了下去。

  上百年前开始，附近地区就有拉帮套的习俗，到了近期，这种陋俗已经消失，但在上河村又演变出易妻联姻、买婆养媳等等。

  这次抓了十多家共三十多人，其中有妇女在几十年前被骗进乡里，到现在又成了参与者，主动联系买卖人口，拘禁折磨，无恶不作，令人发指。

  这些罪恶分子被抓，风气瞬间为之一清。

  乡民们拍手称快。

  天鼎县政坛迎来大地震，涉及的几个村委会都清洗了遍，尤其以上河村最为严重，全部换人。

  任志武、费立轩都背了处分。

  县、乡、村三级都有人受到处分训诫。

  庄康泰和王宇博都做了训诫谈话，深刻检讨，后几年想要提拔就难了。

  两人都是刚刚提拔，也是倒了血霉。

  谁叫他们当了父母官。

  屁股有位，肩上就有责，这也是应有之义。

  “林霄必须走。”

  崔鹏目眦尽裂，额头青筋暴起，显得狰狞而恐怖。

  手上的佛珠掉落一地。

  佛堂上供奉的佛像似染了层血光。

  沈子石佛像前双手合十，点了三炷香。

  谁也想不到，区区一个林霄，就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而且是无所顾忌，将整个天鼎县闹得天翻地覆。

  放在以前，就算提前说了，他们绝对不相信。

  一个小小的副科级而已。

  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怎么敢的呀？”

  沈子石喃喃自语，现在想来也很心悸。

  崔鹏宛若受伤的野兽，咆哮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代价，才把这事压下来。我早就说了天鼎县不能有这么牛逼的存在。”

  沈子石沉默，眼神闪烁。

  “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现在杨载自身难保，谁也保不住他。再忍他半年就是了，也快回去了。”

  “我忍不了。”

  崔鹏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转头盯着沈子石，“夜长梦多。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尊大神请走。”

  等沈子石离开。

  崔鹏走进地下室，一处上百平的宽敞地面，空无一物，静静摆放着一个保险柜。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本子，翻到后面。

  ……

  “听说了吗，林霄捅了大篓子。”

  “出了这桩大丑闻，我们乡的名声都被林霄搞坏了，我现在出门都不敢打招呼，生怕被人戳脊梁骨。”

  “乡长暴跳如雷，气得晚上都没睡着。”

  “你怎么知道乡长没睡？难道你？”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乡长很生气。”

  “不愧是市里下来的，冷面无私，做了这么桩大好事，就是我们大伙不好做人喽。”

  “他拍拍屁股走人，才不会理后面的事。我们就惨了。哎，怎么来了这么个大瘟神。”

  “别说了，他来了。”

  一群人凑在一起聊天，看到林霄走近，如作鸟兽散，眼神怪异地打量林霄。

  林霄看过去，所有人纷纷垂头，躲避目光。

  按以前，每个人都会和他热情打招呼。

  现在每个人都跟见了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林霄心中苦笑。

  自从那件事后，百姓拍手叫好，传颂名声，但在机关却是另一副场景，大部分人都对他愤恨不平，怀有敌意。

  不仅是乡里，就连县里也是一样。

  费立轩勃然大怒，夺了他所有的权利，彻底架空了林霄，让他坐冷板凳。

  其他领导对他敬而远之，如避蛇蝎。

  林霄这个刺头已经臭名远扬。

  王县长等县领导对他态度也很冷淡，若不是他是挂职干部，早就被撸了。

  这也导致市里对他评价负面。

  现在林霄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陶浩思快步走过来，露出愤怒之色，“一群墙头草，您为乡里做了这么大的好事，铲除毒瘤，溯源正本，他们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天天造谣，巴不得你有事。”

  林霄露出温和的微笑，“怨不得他们。”

  “您就是太宽宏大量，待人和善，如果是我，非抓住挑头的人狠狠骂一顿，看谁还敢在背地里嚼舌根。”

  陶浩思恨恨道。

  “你能让人怕你，但他心里不敬你，又有何用。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是非公道，留待后论，不急一时。”

  “书记，说真的，我就佩服您一个人。”

  陶浩思竖起大拇指，神情真挚。

  他心中为林霄打抱不平。

  乡里那么多领导，哪个对上河村的糜烂腐朽不知情，各个都是明哲保身。

  生怕殃及自己那点位置。

  甚至还帮着遮掩那些破事。

  不然何至于到现在才揭晓。

  也就林书记有这么大魄力，你看其他人，敢说句话吗？

  “市委组织部下来调研，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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