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藏在心底不敢诉之于口的心事就这样被直接地戳破，紫薰顿时浑身一震，瞳孔猛地皱缩，只嘴上还是喃喃重复，

  “天君当日的救命之恩，我一直记在心中，从未忘记…”

  她说着又坚定起来，竟忽然有勇气抬头直视新无裕，

  “不是真的对不对，万元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才让您变成这样…”

  似乎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话语，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摇头。

  泪水顺着她此时被鲜血沾染的脸颊不断滚落。

  新无裕不由轻笑，“如此，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时并不明白他的用意，紫薰只有些呆傻地看着他，新无裕却似不在乎她的反应，反而一撩衣袍，顺势便自然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他动作矜贵，仿佛这里并不是刚刚发生过血腥屠戮的脏污之地，而是那金碧辉煌地大殿宝座。

  齐辰记得自己与阿柔自幼时起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从很久之前就认定了对方是自己未来的娘子。

  直到忽然出现的另一个男人，硬生生闯入了他们的生活，让他对未来一切的期待都化成了泡影。

  阿柔嫁给了别人。

  他伤心欲绝之下，便自此一门心思扑在了修炼和城中的任务中，刻意地不去探听对方的任何消息。

  多年过去，此时对方竟然就扑在自己的怀中哀哀哭诉，他一时有些恍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后我与囡囡要怎么活啊…”

  一想到方才看到的惨景，妇人忍不住哭得愈发厉害起来。

  齐辰逐渐有些不耐，轻轻将对方的身体推离自己，

  “阿柔，大长老已死，齐海城恐怕…”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妇人神色怔愣，“那我们…”

  感受到女儿似乎是因为害怕，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她连忙拍了拍女童的背安抚。

  其实方才隐约能够听到住处相近的人家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她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丝真相。

  再看向对面的男人，对方脸色冷漠，双眼中早已不复往日温存，她不由心下一痛。

  “当年之事，是我对你不起。”她到底是将压在心中多年的话宣之于口。

  齐辰眼眸低垂，半晌后才回答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今日你我二人能够再见，也许是上天注定吧！”

  那名叫阿柔的妇人泪睫于盈，“你是来杀我的吗？”

  许是未想到，她会如此直接，齐辰愣了一下，方才开口，

  “齐海城这次踢到了铁板，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大长老便是被他所杀，其余之人若想活命，便只能听命于他。”他咬牙，语速极快，“他要我们，”

  “屠城！”

  “不做便死。”说到这里，他“霍地”抬起头来，“你能理解我吗？”

  “我也是没有办法！”

  而阿柔则是满脸泪水紧紧抱着女儿，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住地摇头。

  “阿娘！呜呜呜…囡囡不想死！”

  正在这时，被妇人抱在怀中的女童，忽然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新无裕眉眼微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看着仍然跪在身边的紫薰缓缓开口，

  “那是很多年前了吧…已经过去太久，具体何时，实在是记不起了。”

  “那年我还只是最底层的修炼之人，为成就魔心，弑父杀母，屠戮亲族上下千余口人。”

  他说的语气平淡，紫薰却是听得心惊，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贸然打断。

  甚至因为此时的新无裕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安静的气息，让他显得格外柔和，她竟产生了一种侥幸的心理。

  如对方这般的人，并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还与她讲述自己的往事。

  这不得不让她产生，或许自己会是一个例外的错觉来。

  “但是很可惜，即使我满手鲜血，依然未有让我成就魔心。”新无裕说到这里，忽然侧过脸看向紫薰，他双眼漆黑如墨，仿佛能够看进人心，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我斩断亲缘后，让我遇到了一对恩爱非常的有情人。”

  “我斩杀他们时，对他们说，若是想要活命，便就必须杀了对方，没想到他们二人却谁都不肯，竟是都愿意用自己的死来换对方活命。”

  他忽然低笑一声，意味不明。

  紫薰却是不由接道：“如果是我与心悦之人遇到同样的选择，我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她说罢，仰头看向此时距离自己极近的新无裕，近到甚至能够嗅到对方身上沾染的血腥之气，能够看到对方纤长分明的羽睫，这一切都让她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我将这两人一点一点折磨致死，让他们看着对方的惨状，直到彻底死去，哈哈哈…”

  新无裕对她那番言论不置可否，只自顾自又说了下去，仿佛自己在说的是一个有趣的笑话一般，笑过后他甚至故作可惜的感叹道：

  “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

  “不过我却从中领悟到，我之所以还不能成就魔心，或许是因为我还未有断情绝爱，于是我给自己种下一道暗示，封印了大部分的记忆和本性。”

  “去与一个女子相爱。”

  可能是前后所说内容有些跳脱，紫薰错愕地睁大双眼，只听新无裕又道：

  “嗯…她是个非常善良美丽的女子，为了与我在一起甚至不惜以自裁逼迫生父。”

  “后来她的家族终于点头同意我们成婚。”

  “大婚当日，有人来与我寻仇，她甚至为了救我甘愿以身犯险，”

  “我非常感动。”

  说到这里，新无裕突然停顿了下来，紫薰似乎猜到了什么般，控制不住地问出了声，

  “你爱上她了？”

  新无裕却露出一个意义不明地笑来，“是，那一刻我爱上了她。”

  “我也终于记起了全部。”

  原本因为新无裕后续所说二人的往事，颇为温馨，一时让紫薰忘记先前所说为求魔心之事，在这一刻被她陡然忆起。

  她看着面前容颜绝美，仿若谪仙般的人，对方的白色长发突然被风吹起，如此美丽的一幅画面，却无端让她感觉到了透骨的寒意。

  她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在问，

  “…你杀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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