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轻轻啧了一声，没有立刻应下。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

  “陛下，吴雪妍并没有罪，她进京兆府大牢是因为民告官罪加一等，至于进天牢，是否合规还有待商榷。”

  沈阅当然知道，现在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这是皇帝亲口要人，再安全不过。可是他的职责不允许他这么干，上次放水，酿成今日疏漏，这次决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而且有一点顾虑，他没说，却心知肚明。在京兆府大牢，自己好歹还能随时见到，一旦押进天牢，那么万一二皇子或者谁想要灭口，此事就再无余地了。

  皇帝的语气果然带上了一丝愤怒：“沈阅，难道朕要亲自提人，这都不行吗？何况吴雪妍她告的是皇子，若是诬告，下天牢又有何不妥？”

  沈阅揉着手中的笏板，半晌，应了声是，颇为担忧的回衙门办理移交去了。

  这边二皇子久久没有起身，因为父皇没动，不知什么原因，父皇一直没走。

  二皇子内衬渐渐洇湿，腿肚子也有些忍不住，开始发酸，这是抽筋的前兆。

  “皇儿，你告诉朕，吴雪妍的诉状上，有哪些是真的？”

  二皇子脑中胀痛，耳朵蜂鸣，父皇不信自己！

  刚刚在沈大人面前的回护，也只是保全自己的面子，父皇已经相信诉状上所言了！否则他就应该问是不是真的，而不是问哪些是真的。

  两次张口欲说，二皇子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有些失声了。第三次，他才调整好声调：“父皇，儿子冤枉，这上面没有一个是真的。”

  皇帝换了两口气，声音略带疲惫：“好，你回去吧，朕会处理后面的事情的。”

  “是，儿臣告退。”

  二皇子走远，皇帝还是没有动，一直把玩着那只金如意：“小康子，你看迟晏说的，是真的吗？”

  康公公在一旁，被皇帝点名，内心十分不情愿，但是还是开口直言了——皇帝喜欢有话直说的人，沈阅是这样，许衔山也是这样。

  康公公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此事若是躲避，皇帝一定会不开心的。

  “陛下的皇子各个都很有本事，若是没本事，将来如何治理我大夏江山呢？”

  “呵呵，老东西，你也开始跟朕打哑谜。其实朕不介意他们用些手段，天子之位如此炙手可热，没有手段也是保不住的。”

  康公公一笑，知道陛下这没说的后半句是什么。皇帝不介意皇子们用手段，但是当他问的时候，他更希望皇子们如实说。

  “那咱们什么时候提审吴三小姐？”

  “就明早吧，传旨下去，明日早朝免了，朕有事。”

  “是。”

  皇帝的口谕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各家府邸，也传到了正在帮影五梳头的许宜行和路安远这里。

  “罢朝？皇帝生病了吗？”许宜行从镜中看着路安远，手里的活倒是没停下来。

  “方才公公来说是略感风寒，所以免了。”

  “那实际上？”

  “哈哈哈，当然是为了审她。”路安远努努嘴，对着已经易容成吴雪妍的影五，颇有兴趣。“这个人皮质地真的很逼真，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其实不光路安远，许宜行这也是第一次看见影五施展易容术，实在是精彩。不过影五不怎会梳头，所以只好由许宜行代劳了。

  “你确定你打算用她替吴雪妍？”路安远眼神放空，已经能想到，万一进了宫中，父皇若是要杀吴，那么影五连活着的可能都没了。

  “你没听见今日沈大人特意来透露给咱们今晚的押送时间吗？他就是故意给咱们机会呀！”

  “不光咱们吧，恐怕其他人都收到了，父皇这是在钓鱼啊。”路安远搓搓双手：“先是透露吴雪妍的转移时间和地址，然后大张旗鼓告诉百官明日罢朝，这不是明摆着要看看有谁会去杀吴雪妍吗。”

  “你爹真多疑，生怕是有人栽赃二皇子，临了还要试探一下。这么大动静，谁出手就是谁有鬼，肯定没人会动啊。”

  路安远摇头，他不同意宜行的观点，父皇做事向来思虑有加，不管是为了给二哥洗清嫌疑还是试探二哥，一定都有他的考量。

  “夫人，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让小五子去宫里面见我父皇？”

  “啥？”许宜行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就像看一个傻子：“我何时这样说过了，我是让他去换囚车上那个，你个憨货！”

  “啊？”路安远使劲拍了拍脑门，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一个笑话。

  一开始听到让影五去换吴雪妍，他第一反应就是代替吴雪妍接受父皇的询问，虽然不懂宜行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还是表示了支持。

  原来是自己想错了啊，宜行只是希望吴雪妍不在押送路上出什么差错，真是个好姑娘啊。

  “抱歉抱歉，我这个脑子啊。。。”

  “不必解释了，我知道你的想法异于常人，否则怎么会想出冒充孙子忧的诡计来。”

  “哎呦，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了吗？”

  “行了，赶紧送他走吧，等会赶不上囚车接人了。”

  许宜行拍拍影五，示意他可以开始行动了。他进入京兆府代替吴雪妍进天牢，而吴雪妍，自然是直接送入宫中，让皇帝自己明辨是非去吧。

  午夜时分的京城是少有的安静时刻，除了更夫和巡逻队，就连猫狗都开始进入梦乡。

  然而今夜注定是有人睡不着的，比如在府里翻来覆去的许宜行，和陪着她的路安远；比如昭德殿的颖妃和二皇子；比如京兆府的沈阅还在灯下叹息着；再比如埋伏在朱雀南街的一众黑衣人。

  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替谁卖命，但是主人有令，今夜截袭一辆拉着囚犯的车，囚犯、官兵，包括马，全部格杀勿论。

  时辰将近，他们个个也都睁大了眼睛，耳边响起一阵车马轧路的声音，这便提醒着他们，人到了。

  路障先上，再是弓弩，最后近身灭口，每一道环节都进行的无比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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