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的体型明显地发生了变化，就连蹲下都不能自如了，更谈不上下地干农活了，随着临产期的逼近，她也再不逞强了，毕竟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这段时间，加林就利用星期天或者请假，按着医生的叮咛，用三轮车带着巧珍去了几次县妇幼保健医院，情况越来越随人心意，两个宝贝发育正常，B超已经把两个孩子的性别辨别得清清楚楚的，当加林知道双胞胎是一儿一女时，他在高兴之余，又忧虑了起来，怎样才能使巧珍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非常时期，加林的心里搁下事了。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加林一回家，随便吃点东西，就对巧珍说道，“巧珍，我到巧英姐那里去一下，把这洋娃娃顺便送给甜甜。”“早去早回。”巧珍叮咛了一句。

  加林提上装着布娃娃的精致塑料袋子走了，一走出家门，他就在想，有些事情撇过亲情不说，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到的，该求人还是要求的，不要把自己耍得太奘。至于人家，怎么想，怎么做，那可是人家的事情。

  加林一走进巧英姐的家院子，看见窑里灯亮着，就直敲门喊，“大哥在家吗？”过了一会儿，刘巧英从窑里出来了，“哟，是加林啊！”“快进来”加林跟着巧英进了窑。这时，正看电视的高魁星急忙站了起来，“加林兄弟来了，快…快…坐下看电视。”加林一看靠西窑壁的高低柜上放着一台海燕牌14寸黑白电视，正在播放赵明明主演的电视连续剧《女人不是月亮》。“你兄弟晚上来找你不知有啥事。你光知道看电视，得是让扣儿把你给扣住了！”巧英没好气地说着魁星，加林说来找魁星是个幌子，他就想对巧英姐说几句话。加林便坐在魁星的身边，他哪里还有心思看电视呢？现在加林和魁星是挑担，说话也就不过分顾忌什么了。加林没话找话的和魁星说了几句，又和魁星随便说了一些电视剧的情节后。加林起身看了看睡在炕上的甜甜，小声地巧英说道，“姐，这是给甜甜买的一点吃食！这塑料袋子里面装的是给娃买的洋娃娃。”加林说着就把手边的塑料袋递给了巧英，加林问了一下侄子高群玉的学习情况后，低着头用乞求的口吻说道。“姐，最近这段时间，巧珍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是怕顾忌不上，你有时间就多过去照应一下，就算兄弟我求你喀。”“这不用你操心。”

  加林又坐到了魁星的身边，又说起了三星的情况，“哥，上次三星给孩子做满月，我在外没赶上，听巧珍说事情办得洋活的很。”魁星说；“三星的这个娃娃来得还真不容易，说是两个娃娃的间隔必须是四年，三星才隔一年半，按政策必须引产，三星带着婆姨，这个亲戚家里躲几天，那个亲戚家里躲几天，整天不着家，等到被村上抓回来的时候，已经都到了预产期，要引产，风险很大，还是我爸爸主意大，他以党性向书记王建平保证，生下来不管男娃女娃，就让三星的婆姨结扎。事情就算这样过去了。”魁星很感慨地说着，“只要能按心上来了，也就阿弥陀佛了。”加林应了一句后，看了一下表，起身说道，“巧英姐，我这就回去了，巧珍一个在家里，我不放心。”加林说完就离开了。

  加林晚上一出门，巧珍就收拾着从马家带来的几个包袱，起初在巧英姐家里放着。巧珍靠在被子上，她把甜甜小得不能再穿的毛衣都摆在面前，她带着极矛盾的心情观看着，好像每件毛衣里面有一段感人的故事，这些小东西伴随了巧珍的多少时光，巧珍的心里都有些难以割舍。

  就在这时，加林推门进来了，他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炕上放着满花花绿绿的小毛衣，“这么多啊，你织的？”加林有点不相信的样子，“这都是甜甜穿过的旧毛衣，之所以没有拆，就是为了再要孩子，小娃的衣服，只要穿着大小合适就行了！”巧珍一边翻弄着一边给加林解释着，“怕你反感，都在我姐那里放着，现在拿来看看，能穿就穿，穿不成就拆了另织，不大不小的，再者两个娃娃要穿得一模一样，见织就是一双，怪难为人的。”就在巧珍拿着一件准备用牙咬线头的时候，“别急，等一下！”加林从巧珍手上接过毛衣，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一下，“哟，织得这么漂亮，款式也很时兴，针法又如此的细密，就是城里的女人也比不上呀！”加林惊叹道，“一件破毛衣有啥好看的？”巧珍有点诧异，“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简直就是一件绝伦的工艺品，很有收藏价值！”加林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

  加林说着，就睁大眼睛凝视着炕上的毛衣，一件是粉底圆领的平针毛衣，胸前还有一个梅花鹿；一件是玫瑰红的毛线套裙，采用了镂空的织法，扁形的图案加上胸前一朵粉色的玫瑰花；一件是长款的雪青色毛衣，胸前织有海豚的图案。

  加林拿起织有梅花鹿图案的小毛衣，翻看着背后有一个小女孩扎着小辫背着书包迈着大步。加林抚摸着，他像欣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或一幅字画那样的品味着。看着加林那入神的样子，巧珍忙解释道：“这件毛衣让甜甜风光无限，娃娃每次外出去玩，时不时地就被那些年轻的妈妈逮住不放，她们一边看，一边数着针线；还有一回就是几个年轻的妇女，把甜甜围了起来，扯着甜甜的衣服翻来覆去，交谈着编织的针法；还有人为了取悦甜甜的欢心，给娃娃吃的玩的，就是想多看看这件毛衣。”巧珍说着脸上露出了乐滋滋的表情。

  “这些小东西拆了实在可惜！还是留下吧！”加林很惋惜地说道，其实巧珍也舍不得拆，就在巧珍准备收拾毛衣时，加林已经跳到了炕上，他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巧珍，使劲地用脸在巧珍的耳轮上摩擦着，双手搂着巧珍酥软的胸脯，巧珍只觉得脸烧辣烧辣的，这时，巧珍的耳边出现加林压低的声音，“明天咱去医院检查完后，就给你买毛线，你需要多少，咱就买多少。”“加林你不知道，不是我闲的声唤，小东西来了以后，一个月两身衣裳，咱怎么准备，到时候都顾了这，顾不到那。我都害怕了。到时候我妈要给玲玲带娃，顾不过来咱这。”“车到山前必有路！”加林安慰着巧珍，“你先睡下，我赶写个材料。”

  加林说完，便把杌凳端到了标准牌缝纫机旁，接着他打开了台面的活动板，将机头很小心地扳倒，慢慢地放进了机箱里。然后转身把挂在缝纫机右侧的拓展版卸下，盖在机头上面。紧接着加林用干抹布将台面带木纹的黄过铝板贴面擦了又擦，这才从自行车的手把上拿下了黑色人造革提兜放在台面上，接着插好电源线，放好小台灯。

  由于巧珍有孕在身，加林在家里尽量控制吸烟，加林坐在杌凳上，慢慢地从黑提兜里拿出了稿纸，笔记本和几本杂志。

  夜深人静，加林还在认真地修改着《肩负使命，披荆斩棘——纪念中国共产党诞生七十周年》的材料，加林时不时地翻着资料，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嘴角又挂着微笑，还不时的看一下躺在炕上的巧珍，总之，加林的心情无比激动。上一次，加林从妇科吴主任要吃他喜糖的眼神中，就知道了巧珍的孕期胎儿的发育情况，可以断定一个是男孩。现在加林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干什么事情都很高兴，他高加林也有后了，这种喜悦不是用多少稿费能够换来的。

  加林审完稿子后，顺手关掉电灯，偎依在巧珍的身边，伸出有力的右手，使劲地板着巧珍的左肩，然后又将手滑向巧珍的臀部把巧珍搂在怀里，两人嘴亲着嘴，胸贴着胸，肚挨着肚，就这样加林还怕巧珍飞走似的。巧珍其实就没有睡着，她就等着这一美妙的时刻，“巧珍，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就怕你一生气，不跟我过了，那我就可惨了，还要工作，还要顾家，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好！”

  加林终于向巧珍透露出了心里的顾虑，有了巧珍，父母这边加林就放心多了。

  加林的话又勾起了巧珍的心酸，“加林，你也想得太多了吧。当年，我拼命追你，是因为咱俩的身份都是农民。现在，我在地上站着，你在楼房顶上，我陔着陔着抱你腿呢？向马拴低头是跟我的命在赌气呢，我怨呀，恨呀，就是心不甘。和马拴结婚以后，我一直在想，今生就是能和你过上一天日子，我也就值了。可惜我没有这个命。生活中的马拴他和你怎么也联系不起来呀！马拴走后，你心里还有我，我便知足了，能和你过上这么几年，人生的酸甜苦辣我也算尝了个遍，你放心，除非你再变心，我是不会死皮懒脸地粘着你的。”

  “快别说了……”加林一下子堵住了巧珍的嘴唇。

  第二天，加林照例带巧珍去了县妇幼保健医院给巧珍做了全面检查，其结果是胎位不正，矫正的办法是胸膝卧位，大夫给加林交代说，让巧珍解去小便，使膀胱排空，松解裤带，跪于炕上，大腿与炕面垂直，抬高臀部，使胎臀退出盆腔，借助胎儿的重心改变，使胎儿头向下，胎臀向上。每天两次，每次十五分钟左右。另外，还可以艾灸巧珍的至阴穴，即用艾条或艾柱熏烤足小趾外侧的穴位。

  加林把大夫的话默默地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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