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岁月如梭，巧珍的身体已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加林在极度不安和焦虑中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那段时光，现在柳暗花明，他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

  星期一这天，加林决定用车子把巧珍带到县妇幼保健医院。一大早，加林就骑上车子带着巧珍出了门。加林打算先到单位报个到，再和巧珍去医院。上次巧珍住院差一点没把加林给吓死，还多亏了黄雅萍给他汇来的五百元钱，对他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钱，多半年的工资啊，他也只好对巧珍说那是借的。

  加林骑着车子在公路上稳稳地行驶着。

  初秋的陕北高原，金色的土地上，种着成片的玉米，谷子和荞麦。坡上有柳树，杨树和桦树。远远望去，以黄色为主调，加上其它秋景，自然和谐而悦目，一派丰收景象。

  公路上，加林每隔几分钟就超越一辆车子。这时，加林前面一个中年男子骑着车子，后面带着两个竹篾框，看着沉甸甸的，用布罩着，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宝贝，他一边慢悠悠地骑着车子，一边在大声地唱着：

  背靠着黄河面对着天，

  陕北的山来山套着山，

  翻了架圪梁拐了道弯，

  满眼眼还是那黄土山。

  东山上的糜子西山上的谷，

  黄土地里笑来黄土地里哭。

  抓一把黄土哟，撒上天，

  肚子里的信天游唱不完。

  哎哟哟……

  高加林已经没有了心情再超人了，县城越来越近了，他的弦也越绷越紧。加林就怕巧珍生病，更怕住院，他不是怕花几个钱的事，关键是医院那种环境能令他窒息，一个病房八个病人，还有陪护的，人挤个实实。你哭他（她）闹，吃喝?尿都在里面，有的女病人竟当着加林的面方便，差一点把他没给恶心死。这次，加林不知道巧珍又犯了什么病，因为巧珍平时是够刚强的，一般伤风感冒，头痛脑热她是不会在意的。今天她能主动要加林带她去医院做检查，这令加林心里多有不快。

  加林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一直在犯着嘀咕，不急不慢地蹬着脚踏，车子在晃晃悠悠地前行着。

  这时，坐在车子后面的刘巧珍心里又喜又忧，多少天来困扰在心里的疑惑今天就会有了结果，想到这里，酸甜苦辣一下子就涌上了她的心头。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到了县妇幼保健医院，加林寄存好自行车，便和巧珍一同进了门诊大厅，大厅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加林让巧珍坐在绿色的木连椅上，他就去排队挂号。

  坐在连椅上的刘巧珍说什么都不愿意来这里，可上一次的情况始终在她的心里有个阴影，好了好，要么就得去掉。巧珍来时并没有给加林说明来意，这使得加林真的以为巧珍有什么妇科病，因而，加林也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加林手持着挂号单带着巧珍去了妇科门诊，巧珍依次排队，加林没有远离，他心里很烦，就准备吸跟烟，当加林把手塞进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烟，噙在嘴上，还不等他做下一个动作时，“唉，小伙！”一位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给加林挥了挥手，加林侧目望去，那里有一块警示牌，是用木头做的，像是在地球仪底座中间竖立了一米多高的方愣子，上面钉了块木板，白底色上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严禁吸烟！让人看了顿感既威严又温暖。

  加林只好转移目光，收拾好烟，低着头在大厅里来回度步。他不时地转过头瞅一下在门口排队的巧珍，而巧珍却像个无事人那样表情很温和。

  过了一会儿，巧珍从加林的视线里消失了，加林便急忙向妇科门诊走去。

  加林心里很急，巧珍不会有啥大毛病吧？而更让他心存顾虑的是巧珍的迹象可能是怀孕了，加林心里疑惑重重，这巧珍怎么会突然间怀孕了呢？去年巧珍那次宫外孕差一点都能要人命，把他没吓死才怪呢？从那以后加林尽量禁欲，但也有控制不了的时间，不过他都采取了安全措施。从那以后，加林都打定了主意，人生就是这么回事，难道没有孩子就不能活下去了吗？外国的丁克族也是一对一对的，世上没有孩子的有一茬人，再说还甜甜呢？

  满脸忧愁的加林终于看到巧珍从妇科门诊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加林急忙迎了上去。加林一看巧珍的神情比来时好多了，过道都是人，加林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就伸手说道：“巧珍，快把处方给我，让我给你取药去！”巧珍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巧珍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加林又问了一句，“巧珍，你人啥好着没？”巧珍点了一下头。加林无语，两人肩并肩地走着。

  刘巧珍从县妇幼保健医院检查完以后，她悬着的心才落定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医生告诉她，过上半月再来，是否双胞胎，到时候就清楚了。

  两人走到了车子跟前，“巧珍，没有什么大毛病吧？”加林急切地问道，“没有，不过……医生却说，让我月底再来一次？”巧珍有点害羞地说，“没有病，还来医院干什么？”加林反问了一句，“没有病就不能来医院吗？还亏你是个文化人，连个医院的名字都不懂，保健是什么意思？”巧珍用眼睛白了一下加林，“走，下一次来了，我再给你说情况。”

  巧珍这样一说，加林心里更急了，对于巧珍的情况，怎能等到月底，那还不把加林给急死呢？“巧珍，你到底咋回事？大夫都给你说些什么？为啥不开药？”“你想气死我不成？你到底咋啦？”加林还是憋不住了，“巧珍是不是又怀上了？”加林满脑子里问号。

  离开了医院，两人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巧珍心想，看来不给加林把情况说明是不行了，“加林，大夫说，你心想事成了！”加林似乎明白了什么，巧珍用胳膊蹭了一下加林，当她看到加林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巧珍又平心静气地说道，“本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怕你心小。因为过十来天还要来，这事怎么也包藏不住了。你知道医生刚才说什么来着？”加林不敢正面看巧珍，只是摇了摇头，“这……这我咋知道呢？你直说就是了。”“两个胎心！”巧珍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巧珍感到此时和她当年在玉米地里给加林吐露爱慕之情时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她真想上前抱住加林让加林美美地把她亲亲。

  “你好好的人，怎么会怀孕你？”当巧珍看到加林心存疑惑的样子，便调侃道：“你干的好事，难道你还想耍赖不成？”“什么？我干的好事？”加林不以为然，巧珍一点也不示弱，“你不记得你那次把那东西捅破了，和不戴有什么两样？你倒有脸问起我来？”加林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巧珍，你说的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时间好像不对呀？”

  “不对就不对，反正怀上了，你看这咋办？”巧珍一副生气的样子，加林听后，一下子火冒千丈，气得捶胸顿足，脸上一副懊悔的神态，“巧珍，怎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你那次宫外孕，差一点没把我给吓死。巧珍，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思。从你那以后，我都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咱俩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把甜甜抚养大就行了。说真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

  加林不知从什么地方已经看到了丁克族这样的家庭结构，他学过世界地理，也多多少少了解西方许多发达国家的情况，有的国家人口一直处于负增长。加林能接受现实，何况还有甜甜呢？

  但刘巧珍却不这样认为，“加林，你不在乎，我可在乎，我要是不给高加林生个一儿半女，我哪里还有脸待在你高家。我就是要为你生儿育女，为你高家延续香火，让你往后过日子有奔头！”巧珍果断地说着，在巧珍所说的四个“我”字中，一个比一个音发的重，她似乎忘掉了宫外孕手术时的钻心疼痛。巧珍说完话，脸上出现了惬意的微笑。

  巧珍的情绪很好，“你上你班去，我心里高兴，我自己走着回去。”巧珍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望着巧珍的背影消失以后，加林才骑上车子向城关公社（镇）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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