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明楼还打着自己发家致富的小算盘时，他的老朋友赵志远书记便把他的算珠给打乱了。高明楼当然不知道，就在前两天，公社党委就如何落实县委县政府关于振兴社队企业的扩大会议在公社二楼大礼堂举行，经过与会者的商议，最终形成决议，鉴于目前公社企业在经营方面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如何让其走出困境，结合当前的改革形势，就是想方设法把企业搞活，现实的问题就是找到合适的人，把公社企业承包下去，自负盈亏，公社只收承包费。

  今天赵书记就是给他的老朋友高明楼挽笼套来了，而对于已经没有退路的高明楼来说，他也只有发扬王国藩办“穷棒子社”的革命精神了。

  从亲家一回来，躺在炕上的高明楼，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反复思量着刘立本的话语，高明楼几根烟吸完后，便自言道：“亲家的话说得很对。现在的情况毕竟不是大集体那阵子了。过去，给社员们当家，办实体，只要把握好革命政治大方向，至于经济效益那用不着咱操心。而今这事一旦定下来，窑上每天花的一分钱都要从咱的口袋里往外掏。”

  回忆起人民公社化以来，高家村大队农副业的发展，高明楼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

  第二天一大早，刘立本就推着车子站在了高明楼家的门楼下，他一边使劲地敲着门楼上的门环，一边大声地喊着亲家，不大一会儿，高明楼打开门，推着车子出来了。

  一到路上，两人跷上车子，一会儿，一前一后，一会儿，并排畅谈，向着新茂机砖厂的方向驶去……

  晚上，在高明楼家的窑里，刘立本、高明楼及他干大德顺老汉三个人就包窑的事情，在一起商议。

  高明楼先说，“干大，今天我和亲家去了公社新茂机砖厂，来回跑了几十里，这地方不像在咱村上干活那样，干什么都方便，这事我以前想的有点简单，要着实干好，还真不容易，需要一帮子扑下身子干事的人。还是亲家想的周全，多亏了我俩今天实际看了一下，要生产还要进行投资，见动弹就要钱下场。”

  高明楼停了下来，他点烟吸了一口，偏头看了一下刘立本，说道，“亲家把你的想法说说！”刘立本耸了耸肩，说道，“德叔，唉，凭我这半辈子在外面混了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这世上不管干啥事，说到底就是一个钱字。过去生产队时，讲挣工分，工分就是钱么？现在我再也不怕谁把我当做电影《青松岭》里面的钱广来批判了。”刘立本说着就侧目看了一下高明楼，高明楼顿时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刘立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看看这世上的人，起早贪黑，跑东跑西，翻山越岭，拉着驴，牵着马，推着车子，走西口，闯关东，难道他们都是在游山玩水？还是吃饱了撑的？都不是，那为了啥呢？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弄几个钱么？现在国家搞经济，改革开放，引进人家外国的资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弄钱么？咱这窑要干好，也必须围绕钱来做文章，一说起钱来，这里面的乾坤就可大啦！这雇工要钱，买煤要钱，维修要钱，保养设备买一壶机油都要钱，一切都是钱钱钱，所以，我们以后干起来，就从这钱字上着手，不管干啥事，都必须把钱算细算扎，不要糟蹋一分钱，不养活一个闲杂人。只要能按我所说的去做，这事情就成了一半。”刘立本吸了一口烟，很自负地说，“今个去了窑场，看了一下，砖机我看得最仔细，七八成新，家具在于人使唤呢，爱惜着用，五六年没有问题，轮窑的抽风机暂时还可以用，至于窑吗？还需要维修，苫砖的草帘子，需要换新的，存放砖坯的简易房还需要加固，架子车，板板车也需维修，水泵管子到时候了再说。”

  德顺老汉听了一大堆，笑了笑说，“你俩是咱村子里的能人，你们看过的事情是不会走眼的。立本啊！那你看这窑怎么个包法？”

  刘立本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地跐了一下，把帽子卸下，搔了搔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就要看亲家对赵书记怎么说，如果按我的想法来，就能包，如果人家比咱精明，那就难说了！”高明楼听后，一头雾水，“亲家你这话，把我都说糊涂了，包是不包是咱说了算，现在这个窑场就是个烂瓦渣滩，咱能把窑烧起来，就等于救活了这个砖场，有啥可不可以呢？你有啥想法就直接说出来，不要一勾一靸，让人捉摸不透，起生疑心！”

  刘立本接着就开诚布公地把自己今天所见的和路上所想的及砖场面临的问题，凡是他能考虑到的都一咕噜倒给了高明楼和德顺老汉。

  最后，他们商量的结果，决定兵分两路，由高明楼去公社和赵书记交涉具体承包事宜，由刘立本出面找烧窑师傅和机修工。德顺老汉把家搬到窑场。高明楼再三叮咛刘立本，公社正式没有决定以前，先不要对外人说详细。

  高明楼对起身要走的德顺老汉说，“干大，这锅漏不漏可就在你呢？”说着就把茶几上剩下的卷烟，递给了德顺老汉，德顺老汉接过烟，他明白了高明楼的意思，把嘴上的胡须一抹，大声笑道，“要我看大门没问题，除非老鸹从空中把砖叼走，不见票，一块砖都别想从门口出去。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给我弄条狗。”“我早就想到了，有现成的！”高明楼踌躇满志地说！

  几天过后，延州县城关公社关于振兴社队企业大会在公社二楼大礼堂举行。参加大会的有公社党委政府各主要领导，各部门负责人，原直属企业领导人，各大队的主要负责人。当然，高明楼也参加了会议。有的公社把这次会还美其名曰的说成是“小能人”大会。这次大会，实际上就是如何动员有魄力的农民企业家承包社办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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