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一直在呼唤着这个名字，柳清水发现自己深陷一片黑暗之中，前方隐隐透露着一丝微光，诧异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这是在梦中。

  是谁在呼唤我，已经很久没有人呼唤过这个名字了，清水环视四周，发现身处一个黑漆漆的洞穴之中，眼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地通向远方。

  顺着声音的指引，迈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山中小道，向前一路搜寻。

  当他到达一块略显空旷的山洞时，顺着头顶阳光洒下的瀑布像一道水帘，拦住了前路。

  “我希望你能尊重柳这个姓氏，要是不愿意学习剑道，现在就可以下山去。家族不养废物，我也不会再强求。

  等柳从心和柳如意长大，他们自然可以担负重任。”一名青年男子的面容出现在瀑布形成的水帘上。

  “二哥？”清水十分惊讶，这是我十岁的时候发生的情景，怎么回事？他心里暗暗吃惊。

  “我愿意学，请不要赶我下山，我一定能成为最厉害的世家子弟，重现家族荣光。”十岁的柳清水哭着喊道。

  这段对话唤醒了清水心底一个尘封的角落，掀开一条缝隙，充满苦涩的滋味。

  一道银光闪现，幕帘上又出现了一个美妇人的脸，她绝美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哀伤。

  她悠悠地劝道，“孩子，不要妄想成为英雄，英雄都没有好下场。听娘的话，忘记修仙的事，做一个平凡人，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吧。”

  “娘？”清水回想起来，这是十六岁那年，自己要去参加群青大会，当时自信满满地表示一定能一举夺魁，为家族争光。

  本以为会得到娘亲的赞许，却不曾想，娘居然让自己放弃参赛，甚至于放弃修仙世家的身份。

  “为什么？我已经跟师父约好了，这次必定夺冠，我要证明从来就是柳凤凌江，我们柳家永远是修仙界的第一世家。”震惊于娘亲的回答，十六岁的柳清水急于辩解。

  可是记忆中的娘亲，始终用十分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去求家主，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参加的。”

  后来才知道，一向不问世事的娘亲，苦苦哀求清水的二哥，不但将适龄参赛的家族子弟全部调走，还把清水关在家里，严令不许下山。

  迫不得已，清水只能一个人偷偷溜下山，并且真的一举夺魁，还遇见了那个让他倾心的女孩。

  就在清水凝神思索的瞬间，传来一个少女甜甜糯糯的声音，“清水，看这边。”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清水猛一抬头，只见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站在一片郁金香花海中。

  她身穿一条鹅黄色的裙子，裙摆轻轻飘动，仿佛与微风共舞。

  她的头发被微风吹得稍显凌乱，却更添了几分自然之美。

  “凤桢？”清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即使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仍然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她如花般的笑颜。

  可是那幕帘一触就碎裂了，让清水心痛不已。

  随后，幕帘上出现第四个人影，一名邪气横生的紫衣少女，浑身上下沾着鲜血，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擦去。

  只见她用轻视的眼神看过来，“你求我啊，说不定我会大发善心，救你一命。”

  十八岁的柳清水，奄奄一息，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柳家子弟，宁愿站着死，不肯跪着生，要我恳求垂怜，可办不到。”

  “哈哈哈哈，死很容易，但是活下去就难了，我偏要看看你活得生不如死。”紫衣少女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山洞中，震得人耳朵生疼。

  “不要。”清水大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发现月光皎皎，银光静静地洒在窗外，而自己，正五花大绑地被缚在大厅内。

  眼前站着两只妖兽，正流着口水看向自己，清水无名火起，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一头熊妖裂开血盆大口，哈哈大笑，“修仙之人的肉最好吃了，我们正在享用晚餐，谁叫你这么不长眼地闯进来？”

  另一只萤火虫模样的妖兽也嗤嗤笑道，“你的梦境中，出现了四个人影，看来就是你最在乎的人了。”

  “你们到底想怎样？”清水此刻反而冷静下来，朗声说道。

  萤火虫妖邪魅一笑，挥了一下手，方才出现在梦境中的人影，竟然栩栩如生地站在眼前，清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四个人型玩偶瞬间都被熊妖斩杀，横尸眼前。

  鲜血飞溅到清水的脸上，只感到一股热流从脸颊上滑落，他怒目切齿，大喝一声，“阿素那侯。”

  在杀掉被俘虏的猎物之前，两只妖兽总喜欢玩这个游戏，要让猎物亲眼看见至亲横尸眼前，内心崩溃才肯罢休。

  当听见清水说得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它们都不明所以，萤火虫妖皱眉说道：“怕不是吓傻了吧。”

  “看来你们听不懂，那就也没必要留着了。”清水怒气不减，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熊妖一脸凶残，张着血盆大口傲慢地续道：“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你求饶也没有用。”

  “谁告诉你，我是人类？”清水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万年冰封的寒意，森然地说道：“胆敢在我的面前，玩这种游戏？”

  话音刚落，熊妖的身体出现几道白光，它还在低头寻找光源时，身体忽然裂开来，血肉模糊地躺在大厅里。

  “啊啊啊。”萤火虫妖惊声尖叫，可下一秒，它就叫喊不出声来，只见清水不知何时，已经挣脱束缚，此刻已经站在眼前，用力掐住它的脖子。

  它还想求饶，可是清水根本不会给它机会，直接终结了它罪恶的一生。

  看着大厅内的斑斑血迹，清水低声叹气，看来这里也没有紫衣少女的踪迹，要解开魔界之花的诅咒还遥遥无期。

  最近遇到的妖兽真是越来越多了，承平百年的局面即将被打破。

  他看着妖兽幻化出来的四个人的身形，眼眶都红了，他只能不停安慰自己，这都是假的。

  要是眼睁睁看着最在乎的家人、恋人、还有仇人，变成这个血肉模糊的状态，恐怕真的当场就会发疯。

  十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尽管依旧是十八岁的相貌，没有任何一丝改变。

  修仙世家中容不下沦落魔道的子弟，清水不停用焕颜术和泯音咒隐藏身份，四处漂泊，从来都不会在任何一处多停留。

  走遍了各种妖气横生的地界，就为了找到紫衣少女，找到破解魔界之花的办法，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孤零零的像一个幽灵，在世间游走，难道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觉吗？

  刚才发生的一切，给他敲响了警钟，伸手摸了下脖子上悬挂的红玉髓，不由得想起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也想起了他们的小满之约。

  济川学宫的群青大会开赛在即，凤桢一定会来，得找个机会混进去，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可转念一想，十年前，他曾亲手将报丧符传回去，柳家上下，都已收悉，柳清水跟狼妖同归于尽了。

  她应当也收到了清水的死讯，可会大哭一场？时间会不会将她的记忆中的影子抹去，彻底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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