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圣诞节。

  林蕙兰五点就起床做丰盛的早饭。

  六点半，甘冬银起床，瞧着满桌的吃食，还没洗漱，就先抱了抱林蕙兰，撒娇道：“妈妈辛苦了。”

  林蕙兰仰头侧眸看身后高大的儿子，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不辛苦，祝我们银银生日快乐。”

  她拍了拍甘冬银的手背，笑道：“儿子，快去洗漱，不然待会儿上学来不及了。”

  甘冬银在家吃完丰盛的早餐，拿了好几个塑料袋打包。

  冉文兴最爱吃的小笼包直接装了一整屉，油条也装了几根，手抓饼带了一个。

  “再多装点吧。”林蕙兰今天还要上班，中午没法回家给甘冬银做饭，晚饭甘冬银又来不及回家吃，就只有在早饭上弄得丰盛一些。

  “够啦，妈妈再见，我出门啦。”甘冬银背着书包，把带的热腾腾的早餐隔着一层衣服，用冬季校服包裹着。

  一出门寒风呼啸，甘冬银直咧嘴，牙床都打颤，他反手把后背的连衣帽拉起来戴在头上。

  他来的早，教室里都没啥人。

  不一会儿，方禾比冉文兴先到教室。

  方禾耸耸鼻尖闻着味儿，一转溜侧坐在自己座位上，露出一张侧脸，“胖哥，别藏了，这香飘十里，我想闻不见都不行！快快快！这次我可比冉文兴来的早啊，你别再拿那套说辞糊弄我！”

  方禾就差直接上手抢了。

  整个人侧身压了半张桌面，甘冬银嫌弃得直后仰。

  甘冬银掀开一个豁口，从肚子处掏出油条手抓饼摆在桌面上，“呐，你挑一个。”

  方禾才不客气，“不选，我两个都要。”他在食堂就吃了两个肉包子，咬一口才发现肉馅里居然放了葱花，没给他吃吐了。

  他把油条用手夹在胸前，双手捧着手抓饼啃咬一大口，含糊问了一句：“这饼儿没放葱花吧？”

  甘冬银摇头叹息，“你给冉冉留一根油条。”

  “哼哼哼，知道了。”方禾有点委屈：“我还能真不给冉文兴留一口吃的啊？”

  “说什么呢？”恰时，冉文兴跟室友从后门进教室，坐到位置上边放书包边问。

  “胖哥给你带的油条。”方禾没好气地把怀里的油条拍到冉文兴桌面。

  “哎呀，方禾你干嘛？！”冉文兴嫌弃地拎起装油条的袋子，“油乎乎的，你不知道拿张纸垫一垫，嘛。”

  冉文兴一根手指勾着袋子，另一手伸进书包揪下两节纸巾垫在桌面上。

  “哈哈哈，胖哥，冉文兴嫌弃你带的油条。”方禾幸灾乐祸地朝甘冬银挑了挑眉。

  “我没有！”冉文兴急道：“方禾你别乱说！”

  甘冬银把纸巾上的油条拿走塞到方禾手心里，又把那一袋小笼包掏出来隔着纸巾放到她面前，笑道：“冉冉，给你带的小笼包。”

  方禾：“……”

  方禾看着那一袋小笼包僵硬地咂吧着嘴，突然间觉得手抓饼不香了。

  冉文兴还没说话，方禾气呼呼地吼道：“小胖！你又搞差别对待！”

  冉文兴嘚瑟地嘿嘿两声，拂开袋子，看着方禾用下巴点了点小笼包，“喏，自己拿，只准拿两个啊。”

  甘冬银不想给方禾，灵机一动，窃窃了一句：“我妈妈在馅里放了葱花。”

  声音透露着一股无所谓。

  方禾伸出去的爪子猛地顿住，摆手讪讪道：“嗐，等小爷有钱了，一定要消灭掉全世界的葱花。”

  冉文兴笑着摇头，满是无奈，太挑剔了，一点也不好养活。

  随即，冉文兴愣怔了一瞬，疑惑地侧眸看向甘冬银。

  甘冬银假装不知道，嘿嘿一笑，补偿方禾似的，又把书包里带来的糕点饼干摆在桌上让方禾选，“要吃吗？”见他抿了抿唇，又道：“等会课间操结束吃也行。”

  方禾满意地点点头，纳闷问道：“胖哥，你今天咋带这么多吃的啊？”

  冉文兴吃了两个小笼包也就吃不下了，早饭她跟室友在食堂吃得饱饱的，这两个还是硬塞勉强吃下去的。

  “嗯嗯，就是。”冉文兴打了个饱嗝，立马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道：“小胖，我吃不下了。”

  “那把袋子绑好，待会儿饿了，我去打点热水温一温，”甘冬银顿了顿，“还是可以接着吃的。”

  说完，他忐忑地瞄了冉文兴一眼。

  冉文兴点点头，“有道理，那我待会儿再吃。”

  “你吃别的，我吃这个。”他不是很想让冉文兴吃剩下的小笼包。

  方禾简直没眼看，这两人当他不存在是吧？！

  “我也吃不下了！”方禾把油条往前一推。

  “那你问问你同桌啊，问我同桌干嘛？”冉文兴理所当然道。

  方禾：“……”

  甘冬银偷着乐，心中像是吃了蜂蜜一样甜。

  王勇刚坐下就听见冉文兴这样说，动作僵硬了一瞬，盯了甘冬银一眼，又看向方禾委婉道：“我吃过早饭的，谢谢。”

  “又不逼着你吃，干啥这副表情。”方禾翻了个白眼，看见江浩进教室，抓起剩的一根油条扬了扬，“浩哥，吃不？”

  江浩困得不行，经常踩点进教室，今天时间没把控好，居然来早了，他也不挑，一把接过：“谢了，兄弟。”

  “客气。”方禾扯了扯椅子，占据过道，扒着江浩的课桌跟他聊起来了。

  早自习，老师还没来，英语课代表在讲台上领读。

  徐思兰半蹲在课桌旁，挨个问同学要不要参加节目。

  “同学，你们对元旦晚会有什么想法吗？”徐思兰问到冉文兴这里，蹲在她身旁，手放在桌面上稳住身形，“我们班要出两个节目，经班干部讨论，定下一个独唱，还有一个小品，你们有兴趣参加吗？”

  冉文兴微笑着摇摇头，随即目视前方，认真跟着英语课代表一起练习口语。

  “你呢？胖哥？”徐思兰视线穿过冉文兴的桌柜看向他问道。

  甘冬银也摇头。

  徐思兰撇撇嘴去了下一桌。

  早读铃声一响，刘景明就踏入教室。

  “打扫卫生的同学动作稍微快点。”刘景明负手站在前门口，有些严厉地说道：“丁瑜，之后晚自习你负责提醒一下隔天要值日的同学，早一点到学校，别弄得早读课都还在打扫卫生。”

  丁瑜是生活委员。

  被点名，他竖直背，朗声道：“是！”

  还有几分钟早读课就结束了，刘景明让背书的同学安静一下。

  “徐思兰，节目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问。

  徐思兰有些怵他，没了往日活泼的样子，兢兢业业回道：“刘老师，节目定好了，就是还差人手。”

  刘景明点点头，“你坐下。”

  “我希望咱们班能积极参与班级活动，为班争光。”刘景明把讲桌上的粉笔盒摆端正，倏地掀开眼皮扫视下面的学生，有几分漫不经心道：“排练节目记得开请假条，提前告知任课老师，落下的课程记得空余时间补上，不懂的地方及时问。”

  “好。”徐思兰率先回答。

  “好的。”

  “是。”

  其他暂定演小品的同学们也纷纷回答。

  隆重的元旦节目，算是学生时代万众瞩目的演出。

  很多校园名人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一举成名的。

  然而冉文兴不是，这样光鲜亮丽的派头轮不到她头上。

  比起万众出彩，冉文兴更希望自己默默无闻。

  她不喜欢成为视线焦点，成为同学们讨论的对象。

  而无疑，她越是不想，就越是遇上这种糟心的事情。

  元旦节前夕，那天学生们上完早自习就有序地端着椅子去操场集合。

  操场风大，就那么坐着光是欣赏节目都觉得冷，更别说参演节目的学生，个个穿着单薄的表演服饰，画着淡妆，在风中舞动。

  冉文兴光是看着都觉得冷。

  座位都是按照升旗仪式的站位来的，女生一排男生一排。

  冉文兴在女生那排最后一个位置，方禾坐在她身后，这排补了近十个男生，甘冬银在男神队伍的最后一个。

  节目很好看，但是冉文兴没多大兴趣。

  方禾话又多，时不时就拍拍冉文兴的肩膀跟她说话，刘景明站在队伍后面，都假意走动提醒了她俩好几回。

  “你就不能不拍我吗？你小点声我也听得见，又把班主任招来，烦死了。”冉文兴微微后仰，反手一巴掌拍在方禾膝盖上，反倒把她自己给拍疼了。

  “下面有请高一十二班，徐思兰同学为我们带来的歌曲——《Because  of  you》因为你！掌声欢迎！”

  主持人介绍徐思兰的独唱。

  一听到十二班，冉文兴也竖起耳朵，认认真真看着主席台，方禾拍她喊她都一概不理会。

  徐思兰一开口就俘获一群少男的心。

  她原本清脆的嗓音，半扎的丸子头，衬衫配短裙，甜美的长相，就已经让人眼前一亮，更别说她的歌声婉转沁人心脾。

  她的自信，在舞台上的张扬，是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

  徐思兰在台上大放光彩，为十二班打下高分节目。

  冉文兴那么讨厌英语的人都觉得格外好听，虽然听完只听懂了那句because  of  you的含义，但也不影响她陶醉在这首歌曲里面。

  旁边十一班的男生队伍已经有人窃窃私语在打听徐思兰了。

  “台上那个是谁啊？长得挺清纯的，有点可爱。”

  “隔壁班的。”

  “哦。”那个男生转头就问冉文兴：“哎同学，可以把你同学的微信推我吗？”他抬着下巴朝冉文兴指了指下台的徐思兰。

  他侧身低语，方禾就听见后半句“微信推我。”

  一个黄毛，也不照照镜子，还敢明目张胆要冉文兴微信！

  方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抬手准备掀开他，就听冉文兴冷淡地声音响起，她甚至都没歪一下头，看都不待看那个人一眼。

  “我没有微信，请不要打扰我。谢谢。”

  这话当真是很有礼貌的，只是冉文兴过于冷淡地嗓音，那男生瞬间觉得难堪。

  “你拽你妈呢？以为你是谁啊？要你微信了吗？”黄毛口不择言，以此来找回自己跌掉的脸面。

  “你谁啊？”方禾慢悠悠道：“给你脸了？欺负我们班没人是吧？！”

  他仰靠在椅背上，脚伸出去横在他和冉文兴中间，漫不经心抖腿，膝盖直直击退黄毛，“请不要越界，谢谢啊。”

  冉文兴也有些嫌弃地往右边挪动了椅子。

  全程都不瞥黄毛一眼。

  黄毛怒气冲冲噌的一下站立，拳头直直朝方禾砸去。

  “梁宇你干什么？！”十一班的班主任中气十足一声吼，手指着他，“给我坐下！”

  刘景明已经快速走到冉文兴身旁，看着梁宇悠悠道：“同学，厕所在那边。”

  十一班的班主任也赶过来，拎着人站在后面。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被刘景明化解。

  “你们俩也给我知趣点，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刘景明不轻不重说了句，又到后面站着欣赏节目了。

  “嗯。”冉文兴点头，小声应道。

  方禾真是太讨厌了！

  班主任对冉文兴而言都是权威的存在，她不祈求班主任事事帮助自己，只求能跟别的同学一样受到他的平等对待。

  所以，冉文兴目前为止还是很喜欢刘景明这个班主任的。

  她不想成为他眼中的“坏”学生。

  “冉文兴，你干嘛跟我生气啊？我可没欺负你啊。”方禾踩着椅子腿，身体前倾翘着椅子，小声跟冉文兴絮絮叨叨。

  “你别乱跟胖哥告状啊，我真没有欺负你，不准生我气！”

  他扭头对上甘冬银担忧的视线，咧嘴一笑，示意他没事，一转头就满脸忧愁。

  冉文兴真的太讨厌了！

  次次都爱教唆甘冬银一起挤兑他。

  离场的时候，大家都纷纷往出口挤，偏偏甘冬银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

  椅子还挺重的，班上大部分女生都是拜托男生帮忙拎着的。

  甘冬银挤到冉文兴身边，先是不着痕迹地拎着椅子一角，才急急问道：“冉冉，你没事吧？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冉文兴察觉椅子轻了许多，偏头一看，不高兴道：“小胖，我自己能拎得动，不要把我想得这么脆弱好不好，你拎椅子也很辛苦的。”

  “刚才那个人奇怪得狠，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突然就那么凶巴巴的，还打我们文艺委员的主意，”冉文兴有些嫌弃地撅嘴，侧头小声道：“我觉得他配不上。”

  “冉文兴，你是不是又偷偷跟胖哥说我坏话呢？”方禾反手勾着椅子，直往他们中间挤。

  “哎呀，有说你。”冉文兴给他腾位置，“别挤，能不能注意点安全啊，你椅子拎好，刮到地面了。”

  “我帮你拎？”甘冬银看了看方禾身后的椅子。

  “不，不了吧。”虽然他很想，但是不能被看轻了，他不可能连冉文兴都不如，好歹是男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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