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伴随着花瓣从上空落下，高台之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忽然，红绸被一柄利剑刺穿，丝帛破裂的声音在靡靡琴音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利剑之后是一张五官深邃明艳的脸。

  他穿着一身薄薄的红纱，长发披散，宽松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臂膀，未等众人看清，他手腕一抖，稍一旋身，衣袖瞬间落下，挡住了露出的肌肤。

  琴声陡然激烈起来，高台上的身影持剑舞动，剑招华丽漂亮，力量感极强。

  一曲剑舞，惊艳四座。

  他利落地收剑，湛蓝的眸子扫视一圈，与他对视之人无一不屏住了呼吸，他满意地一笑：“连翘，见过诸位小姐。”

  见惯了温柔小意的男子，她们哪曾见过这般充满异域风情又浑身带刺的野玫瑰？

  霎时间，眠花阁如同一滴水入了油锅，轰然炸响，叫嚷声不断。

  三皇女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连翘的兴趣，六皇女冷哼一声：“三姐说话注意一点，十一还在这呢。”

  三皇女浑不在意地笑笑：“连翘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小十一，你说是不是？”

  十一皇子点点头：“哎呀，六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三姐不就是想多纳一房小侍嘛，有什么说不得的。能被三姐看上是他的福气。”

  见十一皇子帮着三皇女说话，六皇女气得咬咬牙，舍不得苛责十一皇子，便拿九皇女出气。

  “燕衡，你也这么认为？”

  九皇女燕衡眨眨眼，说起话来毫无气势，看起来唯唯诺诺：“话是这么说，但是花魁之夜的花魁貌似是不接客的。三姐要是想买下他，至少要等到明天。”

  这话一出，花魁之夜的规矩顿时浮上脑海，三皇女想了想，叫来一个下人去找眠花阁的主事人。

  说话的功夫，连翘手里的剑已经换为绣球，满堂的红绸，惑人的美人，这一幕看起来颇像是现场招亲。

  绣球被连翘抛至半空，他单腿站立，一个下腰，落下的绣球被他用力一踢，直直朝着某个方向飞了过去。

  位于三楼的顾零懒懒散散地偏过头去，绣球擦过她脸侧的发丝砸在墙上，咕噜噜滚落于地面，精致的绣球顿时沾染上尘土。

  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眠花阁明面上的负责人立刻出来打圆场：“恭喜这位小姐，连翘郎君今晚就是您的了。”

  连翘站在高台上，双眸含泪，浸了水的湛蓝眸子如同清澈见底的湖，似乎不明白顾零为什么不用手接住绣球，任由绣球落在地面。

  眠花阁的下人已经走到顾零身边，打算领着她去房间，低垂着头等她起身。

  顾零眸光浅淡，漆黑的眸底藏着冷意，半晌，她轻轻一笑，仍是懒洋洋的语调：“承蒙美人厚爱，那就走吧。”

  另一边，想为连翘赎身却被眠花阁拒绝的三皇女阴沉着脸，六皇女还在说风凉话。

  “唉，三姐，可惜美人看上别人了。你也别伤心，等今晚过了你就能为他赎身了。”

  三皇女被落了面子，怒而甩袖离去，十一皇子倒是兴致勃勃地问：“六姐，被扔绣球的那人是谁？”

  “顾大将军之女，顾零。”六皇女叮嘱，“你可别冒冒失失冲撞了人家，对顾小姐要以礼相待，可明白？”

  十一皇子点点头，在心中默念顾零的名字，六皇女倒是乐意燕十一与顾零亲近，若是两人能够结亲，她必然能够得到将军府的助力，届时……

  燕衡看着六皇女眼中势在必得的光芒，垂眸掩盖住眼里的深思。

  看来发现璞玉的不只是她啊。

  不过燕十一对顾零感兴趣，她正好能借此接近顾零，倒是免了她许多麻烦。

  ……

  连翘早早就进了房间，端坐于床上，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倒是真有几分成亲的既视感。

  不多时，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却迟迟不见人，听动静，那人似乎在桌子边坐下了，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

  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听到那人道：“会弹琴吗？”

  他松了口气，点点头，又想到顾零可能看不见，连忙开口：“会的。”

  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能，眠花阁的花魁自然是最好的。

  顾零举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这酒里加了助兴的料，她自然不会喝，她淡淡开口：“过来。”

  连翘自己取下盖头走到顾零面前，顾零没看他，只是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喝。”

  连翘放下心，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大抵都是一个样，就算顾零再喜欢苏木，遇到他这样主动送上门来的美人，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饮下酒，顾零又给他倒满，如此反复，直到酒壶里的酒大多进了他的肚子，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顾小姐……”

  “不是说要弹琴？”顾零开口。

  连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顾零那双淬着冷意的黑眸，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连翘忍着汹涌的热意开始弹琴，指尖被琴弦磨得生疼，可那位他以为温柔无比的顾小姐却始终没有喊停。

  “扣扣！”

  敲门声起，得了允许以后门外的人进来，竟然是苏木。

  连翘一惊，琴声戛然而止，顾零面无表情地说：“我让你停了吗？”

  连翘颤抖着声音：“顾小姐，可是连翘哪里惹了您不痛快？”

  “继续，或者滚出去。”

  简单的一句话将上位者的威压与冷酷无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连翘此刻才恍然明白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妄想依靠美貌攀附将军府的小姐，却弄巧成拙遭了厌弃。

  而且他没有完成眠花阁给他的任务，没有顾零的庇护，等待他的将是眠花阁严厉的处罚。

  顾零吩咐苏木：“盯着他，何时天明，琴声就何时停止。”

  “诺。”

  计划被打乱，顾零心中不爽得很，悄悄从后门离开眠花阁，打算去沈府找沈静怡商量对策。

  走到后门时，听到墙边的树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回过神来时怀里便多了一位小公子。

  这算什么？天上掉下个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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