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丽的病情较于从前越来越严重，这让暮楚觉得亏欠得很，起初她本想亲自给王绮丽当面道歉的，但因为王绮丽见她之后情绪越发激动，之后暮楚就再也不敢现身了，但偶尔会带小尾巴去陪陪王绮丽。

王绮丽是很喜欢小尾巴的，每次小尾巴跟她玩都能逗得她开开心心的，这种时候，暮楚通常都会在别墅外面的小花园里等小尾巴，尽可能的做到不现身露面。

这日，小尾巴又回了楼家来陪王绮丽，暮楚仍在花园里等她。

她在秋千椅上坐了没多久，就见楼仲铂拄着拐杖从里面出来，直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从上次受伤起，到现在，暮楚从来没有跟楼仲铂再说过一句话，就更别说认他做父亲了。

说实在的，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怨着他和自己母亲的，若不是他们俩，这两大家庭也不至于弄到最后这般乌烟瘴气。

不过，他们倒是给她与司沉做了个极好的反面教材，他们越是这样，便越是教会他们要好好相亲相爱，有些底线是触碰不得的，一旦越界了，所造下的孽根倒头来都得由自己偿还。

“介意我坐下吗？”

楼仲铂走到暮楚身边，问她。

暮楚不吭声，只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腾了个位置给他。

楼仲铂似乎有些开心，眉眼间里染了些许的笑意，“谢谢。”

他道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楚楚，还在生爸爸的气吗？”

“有何气可生。”

暮楚讪讪一笑，唇边有些苦涩，“你们两个戴罪之人，生下我这么个孽种，自然也是戴罪之人，我又有什么资格生你们俩的气？我只求别人不生我的气才好。”

暮楚这话里，显然是有责怪的意思。

楼仲铂沉沉的叹了口气，“果然，你还是在生气啊！是，生气也不怪，活了大半辈子了，到最后却还是没活明白，到头来还把一个好好地家庭给折腾散了……”

暮楚冷笑，不说话。

花园对面的露天庭院里，就见小尾巴正与她的奶奶，还有几位佣人在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小尾巴高兴得直乐巅乐巅的笑，王绮丽更是开心不已，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没有半点伤感的神采，亦没有半点的憎恨之情，有的都是些天伦之乐。

暮楚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她如今有些神志不清了，但能把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忘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楼仲铂也注意到庭院里的妻子和孙女，他沧桑的眼里闪过几许懊悔，“是我害了她啊……”

“现在说这些，已经都太晚了……”

“是，晚了，都晚了！这个家，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因为，他的儿子，大抵再也回不来这个家里了……

“司沉……”

“他很好！”

暮楚直接截断了楼仲铂后续的话。

楼仲铂点了点头，眉心间里隐匿在伤痛的情绪，他沉沉的一声叹息：“恐怕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原谅我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叫我一声‘爸’了！”

楼仲铂说完，竟不由红了眼去。

暮楚并不可怜他。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值得暮楚大发善心，可她却还是隐隐的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轻声说道：“你以后好好待伯母吧，终有一天，司沉会重新交你一声‘爸’的。”

“是，是，是，坐好自己的就好！”

楼仲铂认可的点了点头，又忽而问了暮楚一句：“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愿意叫我一声爸？”

他看着暮楚的眸光里，藏着期待的情绪。

暮楚却宛若不见，只淡漠道：“我没有爸爸！”

期待的神情在楼仲铂的脸上缓缓裂开，取而代之的是失落，是挫败。

他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可到最后，却仍旧是什么都没说。

半晌，暮楚却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凉薄，很淡漠，“我是你和我妈造下的孽根，你们俩生生把司沉和他的母亲逼成了这样，而现在却还想着让我叫你一声‘爸’？”

暮楚冷笑，摇了摇头，后续的话，她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可她不说，楼仲铂也懂了。

他面色惨白，握着手杖的手扣得紧紧地，指间一片煞白，“你终究是不能原谅我们……”

“你们不值得被原谅！”

“唉……”

楼仲铂一声叹息，摇了摇头，起身，拄着拐杖，一颠一颇的往里去了，听得他在喊着：“小尾巴，来，到爷爷这来玩……”

………………………………………………………………………………

周末，楼司沉真的领着暮楚以及小鸢尾到了S市。

门铃响了三声。

小尾巴仰高着脑袋，问楼司沉：“爸爸，会不会家里没有人啊？”

正说着，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就见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出现在了门口。

楼司沉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她是苏城理的妻子。

而她也一眼就认出了楼司沉来，“你是……司沉？来来来，快进来。”

她仍与上次一般，待楼司沉热情得很。

楼司沉顿了数秒，而后，跟着她进了门。

“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楼司沉把手上的礼盒放在了鞋柜上，能够看得出，他对于这种登门拜访的事情还很是生疏。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这可真是见外了。”

“应该的。”楼司沉生硬的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都是些茶叶，也不知会不会喜欢。”

“喜欢，喜欢！老苏最喜欢喝茶了，要知道你刻意给他送来了茶叶，他指不定得多开心呢！”

“那就好。”

“阿姨，您好，我叫秦暮楚。”暮楚自我介绍着。

“好，好，好！都好！我前些日子也听老头子提起过你呢！来来来，赶紧进来坐。”

苏城理的妻子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进来坐，一边收拾着茶几上的报纸，一边同他们介绍着自己，“上次司沉来得快，走得也仓促，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他介绍自己呢！我姓陈，单名一个玉字，你们叫我玉姨就行了！”

“玉姨。”

暮楚和楼司沉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

陈玉笑弯了眉眼。

哪知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不点儿竟也跟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乖乖的喊了一声：“玉姨好！”

“哈哈哈哈哈……”

她这一声喊，可真把陈玉给逗乐了，暮楚窘了，连忙纠正她，“宝贝，你是爸爸妈妈的阿姨，你得叫奶奶才是。”

“对，你得叫玉姨做奶奶呢！”

陈玉蹲下身，用手指在小尾巴肉乎乎的小脸蛋儿上轻轻刮了一下，“我的天啊！这么可爱的小宝贝你们是怎么生养出来的呀？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会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孙女……”

陈玉的话，让楼司沉与暮楚相似对望的一眼。

无疑，刚刚那话里的意思，就明显透漏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说，陈玉其实已经知道了他楼司沉是苏城理的儿子。

陈玉大概是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直起身来，笑着说道：“那日司沉走了后，老苏就跟我把所有的事情毫不隐瞒的都跟我讲了，说实在的，你说这天下女人哪有不计较自己丈夫这种事情的，但后来我一想吧，那都是他从前的事儿，从前我都还不认识他呢，要我连他的过去都还计较的话，那我这日子活得得多累啊！他过去的那段美好年华我是没办法参与了，不过，至少这往后的日子，我还能一起陪他到老呢！所以啊，思来想去的，与其计较，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对我好像可没什么坏处呢！你看，我无端端的多了个这么帅气优秀的儿子，又多了个这么漂亮的儿媳妇，最最重要的是，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孙女！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儿，打着灯笼都难找呢！我这回可算是讨着便宜了！”

楼司沉与暮楚俩人听完陈玉的这番话，心里颇受感动。

陈玉的话说得实在没错，若要让一个女人接纳自己丈夫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不易之事，可她最后为了丈夫，为了自己的婚姻，也为了两人的幸福，却还是大大方方诚心接受了，暮楚是打心眼里的佩服她的，也羡慕他们这个小家庭。

丈夫不隐瞒，妻子理解包容，这不就是最典型的模仿小夫妻应该有的态度吗？

“谢谢你，玉姨。”

楼司沉真诚的道谢。

暮楚欣慰的笑了。

她了解自己的男人，她知道他这一声谢谢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情绪，她知道他跟自己，他也被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小家庭所感动了。

“来来来，别再愣着了，坐下说话。”

“好。”

两人也不再客气，抱着小尾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玉姨，我爸……苏教授不在家吗？”

楼司沉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字是什么，连忙又改了口。

陈玉倒没揭穿他，她走去厨房给他们泡茶，一边回他道：“你爸这会儿应该是去接大力了，你来之前也没给家里打个电话，你爸还不知道你来了吧？”

陈玉端了两杯热茶过来，暮楚见势，连忙起身去帮忙。

楼司沉只道：“我没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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