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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三郎有新 故念绝


大熹十三年,乔三的行踪还是被乔家给知道了。

乔老爹对这个三小子的婚事大抵是死心了,知道兄妹两个在一起也不催着乔三回西域成亲了,只来了信让他好好照顾乔羽飒。

暗桩从西域带来消息,乔宇澈痊愈,将翠儿收了房,二嫂将孩子过继给了大哥,独自住在佛堂,日日青灯古佛,骁儿接了二哥的位置,乔家所有的暗卫影士均受他掌控,只是不愿结亲,还像是小时候那样跟在大哥后面,淳儿娶了城主的小女,年初刚刚完婚。

暗桩同时带来的,还有大哥的信笺。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如何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是她未进宫之时练的字,只往书桌上一放,后来便忘了丢到哪里去了,谁知这么些年过去了,最终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信笺间一支干枯的沙草,夹杂着大漠的细沙簌簌地落到了她的掌心。

至此,那些爱她的人,最终在红尘之上尘埃落定,幸福也好,不幸福也罢,最后都放下或者紧抱着执念,回到最初她不在,情未动,祸未起,各自情深缘浅的时候。

她将沙草收进锦盒。

院中忽然传出来一声惊叫。

她连忙走出去,只见袭艺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龙三拉着她的手腕,神色有些呆滞。

乔羽飒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拉过一旁的白泽:“这是怎么了,叫的这么大声,吓了我一跳。”

龙三转过脸来瞧着她,脸上居然有些发红:“她,她,她那个,有了……”

有了?有身孕了?

乔羽飒有点晕,又拉了白泽一把:“我记得,鱼不是卵生么?龙不是也是下蛋的么?”

嘲风耳尖,扑上来就要掐她,还好白泽将他一挡拉着乔羽飒便往屋里走,边走边道:“袭艺不是鱼,是鲛人,鲛人胎生,龙三修为又比她高,生出来自然也是龙子,飒飒放心,那两个都有鳞片,说起来大神开天辟地的时候他们还是一家的呢……”

“嘲风长得跟松狮似得,哪里来的鳞片?怎的我没见过?”

“他爪子上有,之前你没注意罢了。”

嘲风在后面气的几乎要吐血。

这还不算完,用午饭时三哥听说袭艺有孕立马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要下个蛋出来?”

嘲风气的连饭都不吃拉着袭艺便回屋了。

乔三摸摸鼻子:“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青丘在一旁冷笑。

乔羽飒想了想向白泽道:“袭艺姑娘这么些年来一直钟情于嘲风,又为他受了不少的苦,这会儿有了身孕,可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了她,趁着这会儿肚子还不显,我们操办一场婚礼可好?”

乔三眼睛发光,立马赞同。

如此便决定了。

乔三兴冲冲地找了先生来看吉日,只是先生一问新人的生辰八字几人便都沉默了。

这龙三,大约有,一千两百多岁?

都这么老了,乔羽飒在心底暗暗腹诽,光长年龄不长脑子,袭艺能看上他也真是奇怪。

嘴上胡乱应付过去,胡扯了个日子,那先生算了半晌,便将吉日定了。

这世间的婚事很是繁琐,袭艺又没有娘家,从哪里出轿倒是个问题。

于是又在城西寻了个二进的宅子,日后给袭艺安胎用,花轿便从城西的宅子中抬出来。

离两人成亲还有两个月的世间,整个白府上下忙的鸡飞狗跳,又从外面请了些短工来帮忙,他兄弟三个都不是凡人,袭艺又有孕在身,青丘是个不顶事的,除了日日粘着白泽什么也不做,乔三更是不用提,只会凑热闹,整个婚事便压在乔羽飒一个人身上,日日随着府里的管事妈妈出去采买置办,回来便叫人布置新房场地拜喜帖,查看账务,夜夜累的沾了枕头便睡。

白府在绣鸢城是新秀,自然是请不得大家,只请了与白府境遇相似的行商世家,即便如此,算来也是满满二十多桌酒席。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白家无父母,自然乔羽飒与白泽便是高堂,这一日宾客满座热闹非凡,龙三穿了火红的新郎吉服,瞧上去倒也人模人样的,若不是黑着一张脸还要好看些。

这里娶亲原来新郎官也是要化妆的,嘲风好好的一张脸便化得如同色彩盘一般,难怪脸色会这么不好。

乔羽飒瞧瞧地拉了拉白泽的衣袖:“白泽你瞧,嘲风想不想个唱戏的?”

嘲风向来耳尖,听见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吉时到,迎亲队高唱一声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乔三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自家哥哥成亲,蒲牢倒也尽责,随着白泽一同在门口迎客,白府面积并不十分大,乔羽飒便让人将花园修整了,主位就安在平日里请人看戏的台子上,按照草地婚礼的格局办,只是场地实在是小而人又太多,便又有些桌子便搁在扶廊之外。

迎亲之时可是需要游城的,乔羽飒一心想着让袭艺风风光光的出嫁,这迎亲队便抬着一百二十的彩礼游城游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新娘接回来,早有喜妈妈准备好了炭火盆,大红的花轿从炭火盆上抬过,花轿落地,蒲牢便给自家哥哥递上弓箭,嘲风接过,刷刷刷射出三箭。

这厮果真是没脑子的!那三支箭硬是透轿而出,从轿后穿了出来,扎在大门旁的柱子上,箭身入半。

所有人都呆住了。

乔羽飒吓得魂飞魄散,忙谴了人去看看新娘是否安好,还好嘲风本就担心那轿门不结实,出箭时微微偏了些,新娘还好端端地坐在破损的轿内。

虚惊一场,接下来便是跨马鞍挑喜帕,接着拜堂。

乔羽飒与白泽侧站在一旁,上面摆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反正是不可能将真龙大帝的牌位摆上去的,嘲风臭着一张脸跪了,便有喜妈妈将茶端到新人手中,新娘接茶,乔羽飒正欲伸手接过,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丝异动。

白泽没发觉,见她的手停在半空便转过头来看她,一脸的疑惑:“飒飒?”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越过众人的头顶传了过来。

“三郎好狠的心,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么?”

嘲风猛地跳了起来,望向门口的方向。

一个身穿海蓝色长裙的清丽女子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淬了毒般地望向嘲风。

郁婞。

这女子心急叵测城府极深,当年还联合了木族旧部伤了白泽三个兄弟,这时候出现,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众人窃窃私语,没想到来参加个酒宴还能瞧这么一出热闹,这白府来绣鸢城的时间不长,府中不论男女个顶个的姿容出众,瞧着就不似一般人,只是白府人除了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极少与其他人往来,很是有几分的神秘,今儿这一出,指不定能瞧出些什么来。

蒲牢反应极快,上前就想将偷偷溜走的青丘率先制住,乔羽飒回头望了乔三一眼,乔三会意,立马将龙三拉过去,又吩咐家丁安抚宾客,她从主位上跃下,出手如风,猛地扣住了郁婞的手腕。

郁婞没得防备,命门被扣,当即大惊,用力一挣,乔羽飒的手指却如同跗骨之蛆,紧贴着她的手腕。

“今日龙三大喜,你且少生事端,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说着又一拉她的手臂,那鲛人公主被扣住命门,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向前跌跌撞撞走了两步,便被她拉走了。

白泽不放心她,当即叫了一声也跟了上来。

行至城郊,此时人烟稀少,乔羽飒才放了手一把将郁婞丢在地上。

郁婞冷冷起身,伸手凌空一抓,一柄光莹无比的软鞭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乔羽飒冷笑一声,暗念心诀,苗刀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你少拿那条鞭子吓唬我,且不说我手中现在有一柄苗刀,白泽身上还有天兵兵刃之首十方天晶,公主,你猜猜,苗刀与天晶对上你的皎魂鞭,哪个更有胜算?”

郁婞眯了眯眼,看向她身后的白泽,扬声冷笑:“白泽,这么些年没见,你还真是活倒退了,居然躲在女人身后。”

她自然是瞧的出来白泽身上的法力被封印了。

乔羽飒一把又将他拖了回来:“我家相公身子不便,且你一个女人,不用我相公动手,我都能收拾的了你。”

郁婞瞧着她,冷笑了一声:“说的倒是好听,你家相公,乔羽飒,你的夫君是谁,难不成还忘了么。”

身后一阵低吼声,乔羽飒知道,白泽定然是生气了。

乔羽飒大怒,手腕一抖,刀芒便冲郁婞而去,郁婞反应极快,侧脸一躲,刀芒擦着她的脸颊险险而过。

白泽从身后扣住了她的手腕,脸色铁青,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眼中的怒气却是显而易见的。

乔羽飒忽然觉得心有些凉。

她从宫里出来,有些事情谁也没有提,她只当做他不在意,他也只当做不知,她知道他心里还是在意的,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她也一直在骗自己,告诉自己他是不在意的。

可是白泽现在的神色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们之间那种假装,再也回不去了。

白泽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死死地盯着郁婞,冷声道:“飒飒,你先回去。”

“白泽!”

“回去!”

白泽极少对她发火,除了神志不清的时候伤过她,平日里却是连大声说话都是没有的,乔羽飒看着他,心底的凉一层层的铺开。

咬牙看着郁婞,刀尖依旧指着她:“我不管你今日来此是何目的,若是再敢使奸计害我亲友,他日我定不饶你!”

她转身便走,只走出几步便想起白泽身上有封印,若是与郁婞相争,只怕讨不了好去,反手将苗刀抛给他:“白泽,你且快去快回,还等着闹洞房呢。”

她顺着官道慢慢地走在回城的路上,春日清朗,沿路上有绚烂绽放的桃花,片片落英缤纷,顺着微微的春风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满城清香。

乔羽飒心头说不出的烦闷,挥袖将眼前的花瓣打落。

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这位姑娘,你身上有妖气啊。”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黛青色短衫的男子坐在桃花树枝上,那男子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偏生一张嘴生的殷红小巧,一双眼睛乌溜溜地只上下打量着她。

乔羽飒正心情不好,见了这等不长眼的更是气闷,又不好发作,回身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男子眼神太过放荡,更是心下烦闷,懒得理他,转身欲走,那男子却从树上跃下,嬉皮笑脸得跟了上来,笑嘻嘻道:“姑娘留步,我这识妖之术乃是家族祖传,绝对做不得假,我见姑娘眉心之上隐隐透出黑青色,想必近日有妖魔缠身,姑娘可是方便让我瞧瞧……”

说着竟然伸手便要来探她的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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