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婆子见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莲蓉，接着啊，小姐还等着吃药呢，你发什么愣？”

莲蓉额头上冒起汗珠，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我，我肚子疼......”

在场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周氏不太高兴，可她现在不能说话，莲蓉是他家出去的丫鬟，这般没眼色岂不是打他们万家的脸吗？

谢老夫人也不好开口，偌大一个家里，正头夫人生病了，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自己都觉得羞得慌，哪还有立场说话。  

场面僵持片刻，还是韩氏站了出来，“既然这样，谢伯娘不如找个小丫鬟领路，让李婆子跑一趟吧。”

拿着药的李婆子狠瞪一眼莲蓉，福了福身，算是答应了。

韩氏都这样说了，谢老夫人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连忙答应，指了一个小丫鬟，让她带着李婆子去厨房煎药。

周氏和韩氏几个用帕子遮了口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谢老夫人心里暗骂，却也只能跟上。  

这处院子虽小，卧房却很宽敞，里外用一层垂到地的帷幔遮了起来，只能瞧见里头万氏趴在床边，床脚堆满了染着血迹的帕子。

周氏一颗心疼得险些碎了，当下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扯开帷幔便冲了进去，“静云，娘的闺女，这才几日你怎么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实在不行，要不跟娘回家住吧，娘亲自照顾你。”

谢老夫人讪讪地抽了抽嘴角

，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看了。

韩氏自己是当媳妇的，虽说婆母仁慈，从未刁难与她，可天底下那么多婆婆，哪能保证每一个都跟她婆婆一样，周氏这话不妥当，让人听了还以为是是谢家没照顾好万氏似的。

毕竟是当着人家的面，心里再如何也不好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

万一遇上一个面慈心狠的婆婆，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儿媳妇呢。

韩氏心里转了个弯，掀开帘子走进去，拉了拉周氏，给她使了个眼色，打圆场道：“瞧娘说的，我看谢伯娘很关心云妹妹，只是怕死是人之常情，那些丫鬟担心害怕也是正常。”

周氏虽单纯，却也不是个傻的，明白韩氏意思，顺势错开话题，“对了，芳容呢，上回来就是她在旁边伺候，怎么不见人了？”

万氏一大早听说芳容被发卖的消息，又震动又心痛，她身子本就虚弱，哭的咳的没了力气，方才趴在周氏怀里，连抬头的劲儿也没有，眼下听周氏问起，强撑着就要坐起来。

谢老夫人唯恐她说出什么引起周氏怀疑，急忙解释，“先前我来静云这里见过芳容几次，本以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昨晚远志托人找了一张治肺痨的药方，让她跟着去书房取。

谁知她竟胆大包天起了旁的心思，远志对静云一心一意，哪能容许她胡闹，今儿个一早就让人把她发卖了出去，也是我知道的晚了，芳容本是你们

家的人，他怎么也不该私自做主卖了，都怪我管教不严......”

周氏听着，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女子身边的陪嫁丫鬟一般都是给姑爷准备的通房妾室，这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谢远志不会不知道，纵然芳容爬床也不该那样处置她。

更何况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与谢远志不过是表面夫妻，哪有那么忠心不二，若是旁人家的小夫妻她还相信，换到谢远志身上怎么听怎么奇怪。  

谢老夫人在这儿她不好问，只将疑惑暂且压下，想了想，道：“一个下人罢了，既然不中用，处置了也就处置了，不过我看静云原先那几个丫鬟都是不服管的，既然这样也一起发卖了吧。”

若是以往，依万氏那软绵的性子定会阻拦一番，但她生病这些日子早看惯了人情冷暖，心也随着冷了，便没开口，只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周氏的提议。

万氏还病着，刚聊一会儿便没了力气，又是咳又是喘，惹得周氏一颗心揪着疼，不敢再多说话让她劳累，起身准备告辞，临走之前看着她喝了药，又把自己带来了两个婆子留下来照顾她。

谢老夫人满心的不情愿，怕那两个婆子留下来发现什么，可万氏得的是要命的病，府里本就没人敢来伺候，她也不愿意操心这边的事，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等人都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周氏留下的一个姓黄

的婆子仔细蒙了面巾，清理干净万氏咳出来的污渍，又给她换了衣裳，才将人塞回被子仔细地掖好被角。

万氏困乏极了，半睡半醒地任由她摆弄，忽然想起什么，强撑着掀开了眼皮。

“......黄妈妈，我娘她们走了吗？”  

“走了好一会儿了，小姐有事吗？”

万氏正要说话，喉间突然传来痒意，紧接着便是一通剧烈的咳嗽，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到刚换好的被子上，万氏一阵头晕目眩，脱力的躺了回去，原本要说的话也忘记说了。  

回溯到这里，便算告一段落，现在她已经弄明白了，这一切都与谢远志有关，谢老夫人没虽没有直接动手，却也做了帮凶，这一家子除了谢棠安之外没有一个无辜的。

宋锦收回水镜，拍了拍捏聂景珩，示意他带自己回去。

这一场回溯涉及的时间跨度虽然不大，却来回跑了好几个地方，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  

借着夜色潜回房中，宋锦摘下面罩，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聂景珩帮她脱掉靴子，找来软底绣鞋套她脚上，“好了，你快睡觉吧，我先回去，旁的事明。”

“谢谢你，聂景珩。”宋锦抱着他劲瘦有力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软乎的直冒泡泡，忽然故意抬起头，作弄似的在他下巴上咬了一下。

聂景珩后槽牙咯吱作响，重重吮了下她的唇，“宋锦！你要是再

胡闹，我不介意今晚留下来陪你！”

听懂他话中隐含的威胁意味，宋锦脸颊红了红，逃也似的跳开，“好的好的，你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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