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恐惧让段新荣不住抓挠禁锢在自己脖颈上的鞭子。

边抓边惶恐地摇着头，勉强从喉间挤出几个字，“不，不是我，我没有拿落神散，我不过拿了贵人几个首饰，也都已经变卖完了......”

“是么？”

“我说的是，是真的，我，我真的花光了......”

“行吧，罢了，反正主子不缺那几个东西，既然如此，你去死吧，记得到了阎王殿里，闭上你的眼睛，闭紧你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不......呃......”

段新荣还未说完，就见黑衣人手腕一翻，眼上忽然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他下意识地要喊叫出声，然而黑衣人动作更快，两只手如钳子一般，一个攥紧他的脖子，一个伸出两指将他的舌头拽出来，匕首一挥，舌头就掉了下来。  

血液扑哧溅在黑衣人身上，他面色不变，转身在椅子坐下  一边擦拭着染血的匕首，一边好整以暇地欣赏段新荣死狗一般痛的翻来滚去的狼狈模样。

半个时辰后，段新荣在痛苦中死去，黑衣人收起匕首和鞭子，拍了拍衣角上沾染的灰尘，几个起跃间便将他拎起来扔在了家门口。

这时院里传来开门声，黑衣人脚尖一点飞上屋顶，掩去身形，在黑暗中凝视从屋里出来的袁明月。

宋锦顺着黑衣人抓住段新荣离开的路绕了一圈，回溯到黑衣人和段新荣对峙的场面，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段新荣和袁明月成婚后买的那处小院。

回溯中，黑衣人盯了袁明月几天，没见她有异常举动便离开了。

袁家世代住在山田县，宗族关系错综复杂，若无必要，他不想多杀一个人惹祸上身。

虽如此，他也并未松懈，离开后暗地里派了人手继续监视袁家。

袁明月带回去的资财让袁家人过了一段舒适的日子，但很快的，袁家几兄弟不满足于吃喝又犯了赌瘾，很快输光了她手里的银子。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袁家这群烂泥扶不上墙，只会拖累她，便琢磨着另辟蹊径。

段新荣刚死，米缸下得来的首饰贵重非凡，指不定就是要命的东西，袁明月不敢轻动，便将主意打到了小瓷瓶上。

她侄子养着一只小狗，常偷摸吓唬捉弄她，她烦不胜烦，夜里偷摸着从小瓷瓶里倒出一些粉末掺在肉汤里喂给了狗。

次日小狗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袁明月默不作声继续观察，小狗没几天便整日整夜的躺在狗窝里不动弹，悄无声息地死了。  

调皮的侄子哭着收敛小狗尸体那天，袁明月眼中漫着难以掩饰的狂喜。  

于是某一天，她收拾包袱，踏上了去永阳的路途，在永阳待了一段时日，回来后就见家中几个兄长又因为赌博被人追债。

几兄弟看见袁明月像是看见了救星，哭着求着让她帮他们抵债，袁明月再如何也只是个将才二十的小妇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偷偷拿出那些首饰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换成银钱给他们还债。

她怕兄长们再打自己主意，告诉袁家人她先前偶然从过路客商手中买了一种奇药，她给安夫人下了这种奇药，等安夫人死后她就去乔家做续弦，到时候把乔家的家财全带回来给家里。  

袁家人对此将信将疑，又不想放过乔家这条大鱼，便耐下心等着，果然没过多久乔家的人便来报丧，说安夫人病死了。

袁家人借机发作乔兴昌，说他照顾不周才害死了安夫人，又说乔嫣小小年纪不能没娘照顾，让他娶袁明月做续弦。  

乔兴昌对安夫人一往情深，自然不愿意，接连推脱了许多次，袁家人却不放弃，游说了两年终于达到目的。  

在这期间，袁家人不知密谋了多少谋算乔家财产的主意。

宋锦一言不发的绕了一圈，等回溯完袁明月嫁给乔兴昌之前那段时间，她收回水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聂景珩见她脸色疲惫，眼底蔓延出不自知的疼惜。

从袁家走回去没多远，路上宋锦整理了思绪，待回到聂家用完迟来的午饭，才与聂景珩一起在书房坐下。

桌案上叠放着一摞宣纸，她随手抽了一张铺平，又挑了一根笔锋较细的毛笔蘸上墨水，不多时便画出一张人像来。  

她前世学过素描，虽然换成毛笔作画不太写实，却也差不离，总比抽象水墨明晰许多。

“这个人就是段新荣，你见过吗？”

回溯中那个黑衣人说‘主子’让段新荣躲去偏僻山林，一辈子都不许出来，想必段新荣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他躲到山田县，很可能不会用自己原先的名字。

名字可以改，样貌却不行，除非像旻修这种神通广大的医师，勉强能用易容术改变容貌，但回溯中段新荣一直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不像是易容了的样子。

聂景行修长两指头摁住那张画像的边角，拧眉细细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应赵虎也凑了过来。

想象与实际的人脸有一定差距，宋锦尽量画的写实，但她看见的是十年前的段新荣，距离聂景珩口中所说的十五六年终究相差着五六年,况且十五六年前聂景珩年纪尚小，就算见过，能不能记得还是两说。  

聂景珩和赵应赵虎看了许久，紧蹙的眉头像三座小小的山丘，就在宋锦不抱希望的时候，赵虎忽然轻嘶一口气。

“公子，你觉不觉得这人有些像守在夫人院子外的侍卫江震？”

经他一提醒，聂景珩心头微动，用手点了点纸上人的眉眼，点了点头，“的确有些相像，可我记得......江震为护祖母，死在了贼人乱刀之下。”

宋静试探着道：“这个人确实就长这样，如果他是你们说的那个江震，要么是他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要么当年他是假死。”

见聂景珩不语，宋锦想了想，从袁明月在米缸下找出的首饰里挑了两个特别的画在纸上。

“若是不能确定，不如再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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