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黑黢黢的，季邯啧了一声，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彭元瑛你这个死小子，睡这么早，也不知道给小爷留个灯。”

他说着摇头晃脑的，就着月光照进来的一丝光亮走到桌边，摸索出火折子点亮了蜡烛，一转身就看见地上躺着的彭元瑛。

他吓的啊的一声尖叫出来，还以为彭元瑛故意作弄自己，抱着双臂走过去想踹他一脚，然而走到近前了才发现他脖子上插着的匕首。  

季邯脸色一白，蹲下身叫他，“彭，彭元瑛？”  

就在这时，门外呼啦啦过来几个人，崔鹏跑在最前头，咋咋呼呼的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紧接着他也瞧见了彭元瑛脖子上插着的尖刀，吓得倒退两步，不敢置信道：“季邯，你，你竟然杀了元瑛！”

季邯没杀人当然不肯承认，便与他争吵了起来，接下来的事众人都知道了。  

宋锦收回水镜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辛佩云，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虽然还是藕色，同她先前杀彭元瑛时穿的那身却有些细微的区别。

季邯见他出来连忙追问，“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真不是我杀的彭元瑛，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就算拌过嘴也不到杀了对方的程度啊。”

“凶手不是你。”宋锦抬手打断他的话，看着辛佩云道：“是她。  ”

她的目光明亮坚定，被这双眼睛看着，仿佛心里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辛佩云眼神闪烁了下，悄悄握紧了手掌，强装镇定道：“你别乱说，我跟元瑛无冤无仇，怎么会杀她呢？”

宋锦上前一步，忽然抓住她的手，示意众人看过来。

辛佩云动了动，想收回手，然而这片刻的功夫众人已经看见她袖子里面的白色衣裳上沾着的两粒黄豆大小的血点子，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红色梅花。

阿忱的娘捂着嘴低呼一声，“是血！”

宋锦点点头，看着辛佩云道，“他约了你在房中相见，意图强迫你，你心急之下拿刀刺了他的脖子，现在还要抵赖吗？”

辛佩云听着她笃定的话，忽然惨然一笑，绝望的闭了闭眼，“我不是故意杀他的。”

众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相信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竟然动手杀人。  

季邯见她承认自己杀了彭元瑛，先松了口气，想起什么，又愤怒的抬起头，“所以明明是你杀了彭元瑛，崔鹏误会我的时候你却一句话都不说，方才还想阻拦宋姑娘还我清白？”

“够了季邯！明明是你去我家求亲，我爹才存了攀附你的心思，让我跟元瑛断了，结果你又对我百般冷漠，让我心中忐忑，总疑心你是知道了我和元瑛的事才如此，你现在来指责我杀了元瑛，可你若是对我无意为什么要去我家求亲？”

辛佩云紧紧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泪珠弄花了她脸上的脂粉，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痛苦，踉跄着蹲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  

季邯听着辛佩云的指责，惊愕不已的扭头看向一直和崔鹏站在一起的黄衣姑娘。

“程慧，你不是说辛佩云家中要给她说亲，她抵死不从请你帮忙求我救她吗？这是怎么回事！？  ”

辛佩云猛地抬起头来，“程慧？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求季邯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程慧。

这一看却愣住了。

她身形窈窕，皮肤白皙，方才在楼下一直戴着面纱，下意识便让人以为是个貌美的女子，然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了面纱，大家这才发现她鼻子扁塌，双眼无神，说不上多丑，但也绝不算漂亮。

顶着二人质问的眼神，程慧知道瞒不住了，冷笑一声站了出来。  

“辛佩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从小到大你说我是你的好朋友，但你是怎么对我的，呵，小时候咱们一起去银楼买首饰，那个镯子我先看中的，可你说我长得太丑，配不上那镯子，硬是把它抢走了。  

等长大了，我先做的衣裳，你见了就说肯定是你穿上好看，让我把衣服让给你。还有元瑛......”

她自嘲的笑了笑，擦去眼角泪珠，“那年上元灯节，明明元瑛救的人是我，他还把他的花灯留给我做信物，我跟你说了这件事你听说元瑛家世显赫，愣是偷偷把花灯拿走，跑去跟他说他救的那个人是你。  

可是明明是我啊，难道就因为我长得不如你，所以我所有的东西都要被你抢走吗？你还好意思来质问我，对，我设局害你，我恶毒，你难道就无辜了吗？”

辛佩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众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脸色各异，不知道该同情谁。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直站在旁边不吭不响的崔鹏忽然扬起手来，重重一巴掌打在了程慧脸上。  

“够了程慧，丑就是丑，你为什么不去怪生下你的爹娘，要这样害佩云！佩云做错了什么，她跟你做朋友，你就这样对她的吗？”

话音刚落，程慧就红着眼，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巴掌甩了回去。  

“滚吧你，崔鹏，你真让我恶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娶我，不就是因为我跟辛佩云玩得好吗？你自小心悦辛佩云，可你又矮又丑，家世也一般，辛佩云看不上你，你怕娶了旁人一辈子见不到辛佩云才不得已选了我。

你放心吧，咱们是一对，我就是死也要跟你互相折磨着死，不会让你如意的！哦不对，我就是嫁给你你也如意不了了，辛佩云杀了元瑛，你以为彭家的人会放过她吗？”

程慧掏出袖中手帕擦了擦脸上泪水，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流了满脸也没有停下。  

彭元瑛死了，凶手是辛佩云，彭父虽遭贬谪，但也不是随意让人拿捏的，原定下的行程定不能成行了。  

到了下一个县城，船老大将船停泊在码头，让船夫下去报了案，衙门的人很快过来将五人带走了。  

临走前季邯找到宋锦，给了她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场闹剧闹到最后谁也不是赢家，除了赚了一大笔银子的宋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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