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作为当年大明起家时的老将，征战多年他是正儿八经的见过世面的。

他很清楚，所谓的忠诚，实际上得看背叛的代价够不够。

他当初还不是一心跟着朱皇帝打天下？

可结果呢？

他该跳反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犹豫！

为啥？

因为总觉着自己得的太少了呗！

那么朱允炆刚刚所说的那些前太子六率的所谓忠心，又有多少靠得住的呢？

情义这东西，看重的时候他价值千金，可若是对上功名利禄、家族传承、身家性命这些东西的时候，那怕是就一文不值了啊。

若是懿文太子此时还在世，那这种情义多少还有点用。

因为你能记得这份情义，能为了这份情义甘冒奇险，那事后大权在握的懿文太子手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都能还了你这份人情，让你挣得盆满钵满。

可偏生懿文太子不在了啊！

没有这位真正的大老板在，那这些人的忠心压根得不到回报啊。

甚至他们连忠诚的目标都没有了，他们能怎么办？

忠心换不来回报，那这样的忠心又能维持多久？

所以，朱允炆虽然说指挥权、忠心什么的不用操心，可实际上朱文正压根没放在心上。

因为他压根不相信这帮人的忠心。

甚至，他现在就能想到，到时候这队伍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来自其他势力乃至朱皇帝的探子。

到时候，这只队伍不说如臂指使，但凡能运转正常恐怕都是烧了高香了。

可朱文正能拒绝吗？

不能！

朱文正转头环顾四周，看着这个典雅、明亮的小院，心头一阵阴霾。

这院子好不好？

好！

可以说，应天府内能找出比这院子好的，已经不超过十家了。

可他宁愿不要！

因为这就是个囚笼，一个把他这只猛虎困在此处十余年的囚笼。

他朱文正，当年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雄武？

就因为一朝踏错，天下第五名将成了这囚笼之中慢慢老去的一只病虎。

华发早生、英雄迟暮……

各种身体上的表现其实都在告诉朱文正，他其实已经老了。

固然没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但实际上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壮小伙了。

所以，他打算拼一把。

朱文正抬头看了看朱允炆，嘴角轻轻一扯。

他很清楚，十有八九这小崽子外面所有的安排都落在了皇爷眼里，甚至说不定此时这院子外间就有锦衣卫的探子正探头探脑的听着呢。

也就是说，朱允炆这简陋到极点也蠢到极点的造反方案，几乎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可朱文正已经不在意了！

他已经无所谓最后能不能成、自己能不能活了！

他就想拼一把！

让那位多年未曾谋面的老爷子，重新看一看，当年他亲口赞叹的天下第五名将，在关押多年以后还有几分厉害！

成败、得失都不是朱文正所看重的东西。

他只是先要用这个过程给自己这辈子收个尾，给朱文正这个名字打个样。

让世人时隔二十年再次想起，他朱文正当年在洪都保卫战是何等的风光！

朱允炆看着朱文正那有些不对的眼神，心里虽然不喜，但嘴上却笑着说道。

“怎么，伯父觉着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朱文正本来正琢磨自己的事儿呢，被这话一打断，抬头看了看朱允炆后，怔怔的答道。

“没有！”

“兵事本就凶险，何况还是造反？”

“我等现在也不过是尽人事安天命，奋力一搏罢了！”

“至于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连命都不在乎，豁出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殿下自己得多注意一二，毕竟此事你才是主事人！”

其实朱文正说这话的意思是想提醒一下朱允炆。

他还好说，都做好了朱元璋弄死自己的准备了，反正他憋在这小院子里也过够了。

但朱允炆若是就这么造反被弄死了，那就有些不值了，毕竟年纪还不大来着。

可惜，朱允炆压根没想到这些，反而觉着这是朱文正在看到他实力以后在向他服软，嘴里忙不迭的许下各种大饼，跟不要钱一般的许诺了出去。

朱文正心里彻底无语了，知道这小崽子算是走火入魔了。

不过，算了，反正提醒一句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老爷子以及那位忽然之间冒出来的大侄子，想必此刻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就在朱文正暗自揣测的时候，他或许压根没想到，他所预料的情况正在发生。

此时的朱高煜，正皱着眉头、捂着鼻子看着眼前这个身下一片狼藉脸上涕泪横流的“老熟人”。

冲着一旁的蒋瓛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眼前的齐泰，朱高煜没好气的问道。

“这到底几个意思？”

蒋瓛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把握住机会，逮住了这个朱允炆身旁的心腹臣子，进来以后会是这么一个德行。

不是说什么文人风骨、忠贞不屈的嘛？

这特娘的才刚刚挂到架子上，大刑可都还没上呢，这就嗷嗷叫着把朱允炆那些事儿给卖了个一干二净。

这特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蒋瓛这会儿没想着再让朱高煜去体谅自己工作、看到自己成绩之类的想法了。

直接把刚刚得到的情报、供词全送到了朱高煜的手里。

朱高煜接过这整整齐齐的供词快速的翻阅了一遍，而后一脸无语的看向了蒋瓛。

“确认了？”

“他们五天后就开干？”

蒋瓛点点头，显然这情报他从其他角度已经确认过了。

朱高煜无语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典型的没脑子了啊！

造反这事儿，他有经验啊！

准备阶段就得严格保密才行，不是自己核心人员，谁都不能知道具体信息。

等到要开始的时候，那就直接开始。

造反不就是图一个兵贵神速嘛，干嘛还得拖拖拉拉弄到五天后，至少朱高煜觉着拖半天都难受。

再次看了眼供词以后，朱高煜冲着蒋瓛点点头道。

“既然知道了，那就把网布好等着就是了，别打草惊蛇，看看到时候能有多少人跳出来！”

“记住了，藏得越好，到时候你功劳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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