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问诊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宋子瑜强撑着走到过道，再也站不住的靠墙缓缓蹲下，把脸埋进臂弯里。

  医生最后说的话像把刀，把他的心脏割据的四分五裂，鲜血直流。

  “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妈妈的检查结果基本能确定是胃癌，她以前肯定有过一些症状没重视，拖到现在恐怕已经发展到了晚期，明天会再安排做其他病理诊断……

  这个病做手术也不一定成功，还可能加重病情，建议采用保守治疗，减轻患者症状和痛苦……

  生存率因人而异，有的病人心态好，积极治疗，到现在五年了还好好的，有的病人病情发展很快，没能坚持太久……”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妈妈和他把最难的时光都熬过来了，他很快就要考上大学，日子很快就要变好了，可命运还是不肯善待他们。

  宋子瑜挡着脸一动不动，安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

  极致的痛苦是无声的。

  何艳站在他身边，用袖子捂着眼睛泣不成声，她没办法相信刚叫几个月的新妈妈也要离她而去，

  医院的过道人来人往，心地善良的男女老少无不对这两个身形单薄，可怜无助的小孩投射出同情的目光。

  护士又领来了另一位患者的家属，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宋子瑜的心理防线随着这道声音轰然倒塌，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一个过路的男人附身把他抱起来，跟着护士送去了休息室。

  何艳哭的眼睛通红，不敢回病房，也找不到大人可以帮他们，她能想到的只有叶瑾秋。

  叶瑾秋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躺在床上午睡，手机里传来的哭声让他以为是在做梦。

  “我马上过来。”，一分钟后，叶瑾秋撂下手机，毫无章法地穿衣穿鞋，如风一样飞出了门。

  十几分钟后，他顶着寒气出现在休息室门口，宋子瑜也刚清醒，整个人蜷着身子蒙在被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何艳出门，把今天发生的事跟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结束对话，叶瑾秋一步步走向洁白的病床，动作很轻，恐怕惊扰到被子里的小小人儿。

  他坐上床沿，一只手隔着被子放在宋子瑜的肩上，另一只手从右侧慢慢打开了被子。

  一张皱成一团的小脸逐渐清晰起来，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小幅度的颤动，一条泪线顺着鼻梁延展，枕头下方的床单湿了大片，宋子瑜把心里的悲痛无声无息融入了这滩水里。

  叶瑾秋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宋子瑜要是再没了妈妈，就是彻彻底底的孤儿了，努力的意义要改成什么才能继续支撑他走完剩下的人生。

  他把被子往下褪了一些，让他的脑袋露出来，再俯下身将人抱坐起来，紧紧搂在怀里，什么话也没说，此刻安慰人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宋子瑜只需要一个能把他从冰窟窿里拉出来捂热的依靠。

  时值隆冬，窗外的天空阴沉的厉害，铅灰色的云层参差交错，树木枝头仅剩的最后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抖动，发出呜呜的低鸣，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三人最终一起去了病房，何奶奶守在床边，看见他们回来，低声说：“刚睡下不久，护士来打过针。”

  房间里的床位很多，两列四排共八张床，基本上住满了，仅靠两米高的蓝色布帘分隔出隐私空间。

  宋子瑜垂着头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妈妈，颤巍巍的伸出手想碰碰又怕她醒，周围细细小小的声音多而杂乱，妈妈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不知道该有多疲惫。

  何奶奶发现孙女双眼红肿，眼眶湿润，刚才一定是哭过，看着床上的人似乎又要噙出泪来，她只觉得心头一紧，起身指使孙女一起出去。

  叶瑾秋过去坐在何奶奶的位子上，略微抬头就看见宋子瑜眼角又有泪流下来。

  这个傻子为什么连哭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叶瑾秋用手搓了搓脸，呼吸有些沉重，一年半，宋子瑜好不容易从以前的阴霾中走出来，脸上有了生气。

  从今天起，所有的一切不但回到了原点，再想让他振作起来艰难百倍。

  沈如萍得知自己的病情是在第二天，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想出院，被何奶奶阻止，要她再观察几天，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叶瑾秋买菜在何艳家做了午饭，宋子瑜一言不发的在身边帮忙，三人吃了一些后就赶紧把很快就要冷掉的饭菜送往了医院。

  沈如萍坐在病床上，神情呆滞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面如死灰精神恍惚，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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