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绝其实很理解元清正。

  不说别的，如果是自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一次又一次护不住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

  陈以绝也会毫不犹豫地，就推开自己重视的朋友和亲人。

  其实，怕拖累别人的，正是他们自己。

  “谁没有害怕的时候呢？”陈以绝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元清正已经僵硬的肩膀，低沉的声音散在元清正耳边。“你怕……

  是正常的。

  我不能劝你别怕，因为前路未知。

  但是，别轻易放弃，就很勇敢了。”

  元清正只觉得自己无能。

  明明已经知道了所有之后会发生的一切，还是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是不是当初自己足够狠心，一回来的时候就把整个忠义伯府的人杀了，后面直接带走爹娘，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所有事情。

  如果没有答应卫厌箴成婚，他也许就不会死……

  “华创小姐……”一边的丫鬟听了这些话都觉得难堪，担忧地看了一眼华创的脸色，却发现华创面色如常。

  随后心里又反应过来了，华创本身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什么想法都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就算是心里难过，感觉到屈辱，也不会表现出来，轻易是不让人知道她自己的想法的。

  所以华创转身离去的时候，丫鬟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默默不远不近地跟着。

  华创步伐还算平稳，心里已经早就乱成一团了。

  “我本来就是贱民出身的……本来就是阿正姐姐救的我……”

  华创喃喃着，可是还是抵不过心底的痛。

  本来以为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对自己犹如亲生姐妹的姐姐……

  终究，还是自己太无用了，如果自己是男儿身，爹娘就不会嫌弃她是个女儿，说卖了就卖了。

  如果她是男儿身，就能成为华氏的养子，光明正大地考功名，再不济去从军，给阿正姐姐担一些担子，不至于这般辛苦。

  谁承想，就保护好华氏和元廉明这样的小事，她都做不好，怎么能怪阿正姐姐对她失望……

  在这种战火纷飞，谁家都没有闲钱来养外人，尤其是身患重病不能医治，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外人……

  华创自嘲地笑着，眼角的湿润让她微微抬起了头，甲板上的风迎面而来，带着初冬的寒气，很是凌厉。

  其实很久之前，华创就知道自己活不过及笄之年。

  早年间因为要活下去，所以做了不得已的事，导致身体就这么受了尸毒，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直苦苦支撑。

  华创其实从始至终想要的，都不过是有人需要自己，不会轻易抛弃自己。

  要做到这些，其实就得一直活着。

  活着才有时间继续去找这样的人。

  她却没有多长时间了……

  原本她以为，这样的人，就会是元清正。

  阿正姐姐这样良善的人，对她一个可能会争夺一部分私产的养女，都无微不至，关怀备至，怎么能让她甘心辜负那份信任和期待……

  偏偏自己搞砸了……

  心脏传来的阵痛慢慢带到了全身，华创将指甲深陷掌心，才勉强止住眼睛里的泪意。

  华创也不是矫情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掌心传来了刺痛，才发现早已经鲜血淋漓。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本身，想要靠别人立脚，都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

  人生无常世态炎凉，人间冷暖，酸甜苦辣都要自己尝。

  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喂，干什么呢？你今天的药吃了没有？”君无悔拿着药箱回到甲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华创。“不喝你死得更快，别觉得苦就闹娇气不喝。”

  敏锐的君无悔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下意识在华创身上扫了一眼，发现她的手竟然已经被血染红了，滴滴答答竟然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

  “怎么搞的？没看到你手受伤了吗？怎么不叫人？”君无悔打开药箱拿药，有时候她觉得天运之女身边的人都挺惨的，不是被绑架就是被陷害。

  多少有点多灾多难的，还挺不顺。

  华创面色一僵，手不自然地往身后躲想要藏，可是想起来自己不说也没人知道，就扯了扯嘴角道：“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指甲长就不慎弄伤了。”

  “所以说你留这般长的指甲多不方便？

  晓得你们这些名门贵女就是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有时候不方便还是莫要留了，要真喜欢大可戴上护甲不是？”君无悔拉过华创的手，将金创药撒在伤口上，点了点从空回岛带出来的药粉，伤口很快便止了血。

  “我哪里能是什么名门贵女？君小姐莫要说笑了。”华创忍着手心药粉粘在血肉上的疼痛感，甚至有些自虐地想着多撒一些还能控制自己的理智，哪里能在感受到温暖之后，又被自己仰慕的人亲手打碎这份仰慕，还能无动于衷呢？

  君无悔也不知道现在空回岛外面的小女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最起码对于君无悔来说，两眼一睁就是炼药的日子才是正常的，哪里有时间悲秋伤月的，还得是有事情打发，不然每天净在那里自怜了。

  给华创清理好了伤口，君无悔就去看给元振炼的丹药了。

  尽管空回岛的药很好用，但是普通人是不能多用的，甚至有些人是不能用。

  炼丹，不止要奇异的草药，还得要一些妖兽的骨血。

  煞气过重的人反而会伤了元神，有时候甚至还会反过来要命。

  元清正想着在凤城把华创找个好人家送出去安顿好的时候，其实元振也在想当初生了女儿，为什么没有送到凤城来。

  即使当初是因为元清正的身体不好，并不适合舟车劳顿，可能两岁的元清正在路上就没熬住人就没了。

  也后悔自己没有在女儿身边多陪一些时日，最起码是身体好了一些，到了五六岁的年纪，再送到凤城，也不是不行的。

  终究还是所谓的报国之心太过热忱，完全忽略了他是先为人父这件事。

  君无悔到了的时候，就看到元振在拿着一块绢子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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