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初六，四川省保宁府巴州

  巴州卫指挥使衙门

  川北十三家的总瓢把子，大当家，噬人天王袁韬，正在举行宴会，庆祝占领巴州城。

  与其说巴州城是被棒棒贼攻克的，不如说是白送他们的。

  自从收到袁韬的最后通牒之后，巴州卫指挥使罗义和巴州知州杜安然当然不可能答应对方的条件，只能加强城墙和四面城门的防卫。

  但守城青壮早已被城外棒棒贼吓破了胆，每天看着棒棒贼抓来百姓，然后开膛破肚，烧烤吃肉的场面，闻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异香，他们的腿肚子都是软的。

  很多人便借着夜色，在城墙上的几处豁口偷偷绑上绳索，溜之大吉。

  城内人心惶惶，杜安然终于放弃了所有希望，前天夜里，他把全家十几口人集中在知州衙门后院的一个大房间里，自焚而死。

  熊熊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夜，映红了半边天空。

  罗义见事已至此，再也无力挽回，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面，反手一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失去灵魂的尸体，像一个装满沙土的大麻包，在栏杆上面翻了个滚，重重地落到城外，直摔得四分五裂。

  川北十三家便踏着罗义的碎肉，兵不血刃地进了城。

  端坐首席的袁韬虽然精神倦怠，但兴致极高。

  昨晚上他弄来八个女人，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没想到刚刚御了三女，体力就跟不上了，实在扫兴的很。

  他有些怀疑，人肉的营养可能还是不如牛羊肉。

  看来以后在养生方面，必须要下一番功夫才是。

  不行今天就把自己珍藏的两根虎鞭取出来煮吃了？或者一根油炸，一根泡酒喝？

  袁韬举起酒碗，高声道：

  “好日子总算来了，弟兄们同喝一碗！”

  场中众人纷纷斟满了酒，大声应和，笑闹声直冲房顶。

  武大定喝了酒，小声道：“奇怪了，今天的酒宴上，竟是没有人肉。”

  白蛟龙笑道：“莫不是这袁天王也会转性？”

  却听袁韬接着道：

  “诸位兄弟，都听好了，

  从今日起，尔等都要约束各自的部属，

  不可在城中随意杀人，也不可再吃人肉。”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争食王牛大宝率先问道：

  “大哥，这是为何？

  莫不是要让咱们金盆洗手，当个秃驴？“

  活阎王马朝接口道：

  “秃驴那可做不了，

  一天不吃肉咱就活不成，

  一天没有女人也不行。“

  袁韬笑骂道：

  “额日你先人！

  没说要叫弟兄们当和尚，可今时不同往日。

  之前咱们住在山洞里，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的算是什么日子？

  如今得了巴州城，咱就得像个城里人的样子。

  咱们兄弟有两三万人，可这巴州城里一共才只一万多人，

  你们若是敞开肚皮吃，这点百姓够你们吃几天的？

  把人都吃完了，那以后咱们的日子又该咋过？“

  夺食王陈二狗没听明白袁韬的意思，问道：

  “大哥别卖关子了，到底有啥高招？

  赶紧跟兄弟们交交底。  “

  袁韬不屑骂道：

  “你就是个狗脑子！

  那些朝廷派下来的狗官，什么知州什么知府，

  又能有些啥锦囊妙计？

  还不就是天天催缴劳役赋税吗？

  这些事莫非咱们弟兄就不会干？“

  大肚王范傻儿拍手笑道：

  “哈哈大哥果然高明！

  我看大哥就在这巴州城登基称帝算了，

  给咱们兄弟每人也弄一个正经王爷当当。“

  袁韬赶紧摇摇手，一脸谦虚道：

  “欸，不可不可不可，

  登基称帝为时太早，为时尚早，

  还是等咱们再拿下几个州县再说。

  至于征赋征税，老子昨夜已经想好了，

  就把城外田地都分给这一万多人去耕种，

  一年下来，粮食也尽够咱们吃了。

  要说吃肉嘛，“

  他一指陈二狗：“你的手下，都去喂猪，每人喂十头。”

  又指着牛大宝：“你的手下，都去放羊，每人放三五十只。”

  又指着刘福：“你的手下，都去养牛，每人养十头八头。”

  又指着范傻儿：“你的手下，都去养鸡鸭，每人养一百只。”

  又指着马朝：“你的手下，都去打鱼。”

  又指着黑虎王张显：“你的手下，都去打猎。”

  大家都觉得袁天王的安排，头头是道，井井有条，如此一年下来，岂不是天天有肉吃，想吃啥肉吃啥肉？

  牛大宝有些不服，指着白蛟龙和武大定道：

  “那他们俩呢？他们养啥？”

  袁韬骂道：

  “你懂个屁！

  也不能都去喂猪放羊，也得有人准备打仗不是？

  老十四老十五只有一千多人，可他们能打呀，

  就让他们等着专门打仗算了。“

  白蛟龙和武大定连忙举起酒杯，奉承道：

  “大哥的见识就是高！咱们兄弟都比不了！

  那崇祯皇帝屁股底下的龙椅，就该让给咱们大哥坐才是。“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声，纷纷吹捧：

  “早该大哥当皇帝了！”

  咱大哥的本事，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比不了。“

  “大哥就是诸葛丞相再世！”

  “给个宰相也不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也不知道是谁拽的词。

  袁韬听着弟兄们的肺腑之言，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被挠到了，舒坦极了，简直比日御八女还要舒坦。

  突然有个喽啰跌跌撞撞跑进来，声嘶力竭大声道：

  “天王，坏事了，

  天王，坏事了，

  官军杀来了，

  大队官军杀来了！“

  袁韬正在云端徜徉，细细享受上位者的福利，却被这一嗓子直接捅落到了地面，顿时恼羞成怒：

  “额日你先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来人呐，把这货拉下去油炸了！“

  那喽罗哭喊着求饶，被几个护卫不由分说拉了出去。

  袁韬还是没有立刻从成功的喜悦中挣脱出来，怔怔地坐了很久。

  一刻钟之后，他才又想起报信喽啰的话，便指了指马朝：

  “你去问问到底是咋回事。”

  少顷马朝已经转了回来，道：“已经炸熟了，又酥又脆。”

  袁韬怒道：“笨蛋，你不会去问问旁人？”

  好在半个时辰以后，又有探马来报，说是官军已到城北三十里外。

  众人大惊，忙问官军人数，答曰数千人。

  麻烦上门了！

  这支官军是从南江县方向过来的，难道光雾山曾大成一伙儿这么快就完蛋了？

  袁韬心里恼怒异常，自己刚刚进城一天，美好的蓝图刚开始描绘，哪里的官军这么腿贱？

  是急着赶过来吃屎吗？

  他下定决心，绝不允许这股来历不明的狗屁官军染指自己得之不易的地盘。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凌冽的杀气，将猩红色的披风鼓荡而起，猎猎作响：

  “老十四老十五，你们速速下去整顿人马，备齐兵器军械，

  明日出战，

  力争一战击破来敌！“

  白蛟龙和武大定同时站起，抱拳道：

  “大哥只管放心！

  明日一战，我等必尽全力！

  杀他一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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