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十月三十，四川省保宁府南江县

  护厂队中军大营

  南江知县顾纯如收到了巴州知州杜安然的求援信。

  这种事，对于原本的顾纯如来说，肯定是无能为力的，但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毕竟华阳集团的护厂队还驻在光雾山，颇为能战。

  麻烦的是，他们的当家人，蓝道长不在了。

  顾纯如与蓝采和有很多合作设想，比如承包土地，修整道路，以及发展工商等等，蓝采和一死，这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更为头疼的是女儿的事。

  顾纯如夫妇已经与顾灵兮见了面，自然少不了一顿抱头痛哭，其情其景，令人心酸，不忍直视。

  顾灵兮是带着儿子曾小江来的，她男人曾大成虽身受重伤，但生命力顽强，并没有死。

  顾纯如和余氏对于女儿一家三口人，态度略有不同。

  顾纯如是只认女儿，不认曾小江，更不认曾大成。而余氏，则是勉强接纳了曾小江，但是坚决不承认曾大成这个土匪头子是她的女婿。

  蓝采和原本答应将顾灵兮一家带回华阳集团妥善安置，现在他死了，此事如何处理，也将悬而未决。

  顾纯如决定还是去护厂队的中军大营走一趟，争取说服他们，出兵去解巴州之围。

  如果能够成功，对于他顾纯如来说，不但是一件绝大的功劳，也是一件绝大的人情。

  启程的时候，他带了一口棺材。

  棺材是一位友人收藏多年的名贵老料制成，尺寸宽大。

  这是他帮蓝道长定制的，毕竟两人交往一场，颇能谈得来，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到了护厂队的中军大营，先去蓝采和帐中参拜。

  这里布置了一个简易灵堂，灵位上摆着蓝采和的几本着作，两边是长明灯，由小橘子带着宋月儿和夏荷花在此守着，氛围相当肃穆。

  蓝道长遗体被廖夫人带到廖家谷去了，现在还没有归还。

  当时，蓝采和中箭身亡，众人伤心不已，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廖夫人提出要将蓝道长的遗体带回廖家谷，设法救治一番，死马当做活马医，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众人知道，廖家谷对于盘丝洞那些妖魔手段，多少有所研究，于是便郑重拜托，皆是心存侥幸。

  护厂队的几位当家人都在。

  但是当顾纯如把来意说了以后，几个人都低头不语。

  最后，还是马保国开口拒绝道：

  “顾大人，此事怕是不行。

  总司令不在了，我等本应立刻护送他老人家的灵柩返回汉中。

  如今护厂队之所以还留驻光雾山，是因为彻底肃清南江县匪患，

  这是总司令生前的安排，我等必须不折不扣地做完做好。

  至于移师巴州城作战，没有集团下达命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纯如不知道华阳集团的高层情况，在座几个人的心里都是清楚的。

  蓝采和一旦不在了，无论是王启年，还是杨锦麟，都难以服众，李云龙就更不行，华阳集团甚至有搞不下去，分崩离析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于自找麻烦。

  叶凌风当然是想去巴州打棒棒贼的，那些才是他的真正杀父仇人，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因为这次总司令的遇害，仔细追究起来，与他指挥的光雾山作战很有些关系。毕竟是他料事不密，对于老二下山袭营，没有预案和示警。

  小橘子也没有说话，她这些天老实多了。

  蓝采和在的时候，她整天狐假虎威，谁见了不得陪着笑，给些面子？

  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动不动就鞭打坏分子，日子过得何等逍遥？

  现在却不行了。

  大哥平白无故死了，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往后谁还会宠着自己，哄着自己？

  每每想到这些，小橘子就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她不想再去什么巴州打棒棒贼了，也不想再去打什么白蛟龙了。

  为了给二哥孟三报仇，搭上了大哥蓝采和的性命，着实是不合算。

  顾纯如看着在座几个人，马保国，韩长捷，叶凌风，小橘子，都带着孝，面色凝重，神情沮丧。

  顾纯如问：

  “廖夫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众人都摇头。

  顾纯如觉得不解，又问：“可曾派人过去询问？“

  众人又是摇头。

  这事可就奇怪了：“这，这又是为何？“

  叶凌风苦笑道：

  “我们，唉，顾大人，

  我们都不敢去，

  护厂队留在这里，就是想等一个总司令起死回生的好消息。“

  如今，南江县境内的剿匪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大大小小几十个土匪山寨，都被护厂队摧枯拉朽般地逐一扫平，只剩下最后的财物清理和转运工作，都交由后勤辎重队负责。

  顾纯如倒也理解了他们的这种患得患失，当下说道：

  “那好吧，就由本官派人过去问问看，

  廖夫人办事素来稳妥，

  希望能有蓝道长的好消息传来。“

  廖夫人自然不是凡人。

  自从廖家男人统统死光以后，她带领几百个寡妇和孩童，日子过得极为艰难，完全是咬着牙，勉力支撑。

  作为族长，她不但要考虑廖家谷的生存，还要考虑家族的发展。

  她一直参考蜂巢的模式，管理着廖家谷。

  凡年轻健壮的女人，都编入黑寡妇，负责防卫和打仗。

  岁数稍大或者体力不好的女人，则留在谷里务农。

  所有的成年女人，从十五岁到五十岁，都有繁育后代的责任。

  她设法弄回来了一些缺胳膊断腿的男人，都是被土匪和棒棒贼打残了的，圈养起来，成立了繁育营。

  每天晚饭后，成年女人都要去繁育营里交合，名曰取精。

  凡有怀孕生育者，都由谷中统一照顾，儿童也统一养育。

  生育越多的女人，得到的奖励越多。

  十来年下来，谷中儿童数量大增，已经占到全体人数的将近一半，廖家家族的复兴，指日可待。

  这次参与光雾山剿匪，廖家寨一次性得到了七百多俘虏，也是意外之喜，这令廖家谷人数翻倍，实力大增。

  果然，顾纯如派去廖家谷打探消息的家人当天就赶了回来，报告说，廖夫人让三天后派人过去迎接蓝道长。

  难道总司令没死？

  廖夫人真的把大哥救活了？

  护厂队里只能听到一片心跳的砰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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