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识尊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

  但是云之却知道，祂已经在默默地关注此地。

  祂有很多种办法能够观测到梦境，对这个自己曾经瞥视过的人，博识尊也在关注。

  ——也许是因为看云之的面子。

  咳咳，云之表示自己自豪的叉会儿腰。

  博识尊既然注意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其他星神。

  不过，星神的命途交汇，这很容易被观测到。

  嗯，不需要多想。

  梦中的时间过去的很快，不过须臾，星又急吼吼的跑了回来。

  门口那两个猎犬是真的成了摆设对吧。

  “之，快看！我从螺丝咕姆那里得到的！”

  星向云之展示着一个小瓶子：“螺丝咕姆说这个东西可以帮助查德威克博士。”

  说实话，当星和螺丝咕姆进入了查德威克的房间，看着螺丝咕姆从梦池之中捞出梦泡的时候，星表示，有被震惊到。

  螺丝咕姆说，匹诺康尼的“家族”对忆质和相关技术有着深入了解，是“家族”提取了查德威克大脑底层的质料，令他的思想继续“存活”。

  也许其中也有流光忆庭的参与，毕竟谁都无法保证所有人都是好人。

  星感到了一股窒息。

  这算活着吗？

  在梦境的监牢之中被软禁，被监视，就是为了他的研究，他毕生最得意的武器——虚数坍缩脉冲，是叫这个名字吧。

  “螺丝咕姆说要和匹诺康尼方面交涉，把查德威克博士的梦泡带离匹诺康尼。”

  星转达了螺丝咕姆的意思。

  云之点点头，但是又感到头疼：“哈，不负责任的药师和这些家伙比起来，都显得过于和蔼可亲了。”

  至少说长生也给了，虽然不负责售后，但比起眼前这个，好了不知多少倍。

  一群面目可憎的家伙。

  “你去吧，把查德威克带出去，对了，在梦里如果遇到什么神，不要惊讶，那是我拜托来的。”

  星：……

  是博识尊吗？是博识尊吧。

  怎么会有人把请神请来了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啊。

  不过，星最关注的并不是这个。

  “那我可以开一个新命途吗？”

  问得好！

  “如果见到了遍智天君，你可以自己问祂。”

  云之的回答同样理所当然。

  星：“明白了。”

  她将那瓶药物递给查德威克，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进入了查德威克的心绪空间。

  在那里，她见到了事件全貌。

  早期的查德威克，年轻英俊，意气风发，他接受了公司的邀请，与公司的“技术研发部”合作，试图创造一种武器。

  查德威克说，那是一种能够颠覆银河的武器。

  公司给的理由是，在万界之癌——星核的散布越发频繁的背景下，军团和泯灭帮的活动越发活跃，他们之所以制作这个武器，就是为了对抗那些威胁。

  无数科学家来到这里，他们为能够与天才共事感到自豪。

  后来，螺丝咕姆来到了公司，见了查德威克一面，并且对他所研究的武器发出警告。

  但是查德威克并没有听。

  螺丝咕姆离开后，星继续在回忆中行走，并且有些意外的看见了另一个人。

  ——云之。

  那时候的云之，依旧穿着一身仙舟风格的黑衣紧袖，一枚玉佩挂在腰间，长发高高束起，眉眼中带着戾气，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负责接待他的人瑟瑟发抖，说话的声音就跟卡带的录音机一样。

  很显然，那时候的云之并没有现在这样的耐心，接待人说话让他不舒服，他立刻摆摆手让他们换个人和他说话。

  ——这个时候云之应该还没有登上星穹列车，依旧还在宇宙中旅行……其实按云之自己说，和流浪也没多大差别。

  大概也就钱多和没钱的差别。

  见的多了又是【巡猎】，云之少不得要做些杀人放火的事儿，所以戾气极重，没点儿实力根本不敢站在他面前。

  但总有人是个例外。

  ——疯狂的科学家就是例外。

  接待人员换人也需要时间，云之在休息室里无聊的抽出一份书来看。

  然后，查德威克就这么水灵灵的进来了。

  当然，这是片段式的回忆，查德威克到底怎么见到云之的，这真没什么好说。

  反正，查德威克就是见到云之了。

  他好像很激动：“真荣幸见到您，仙舟联盟的真君。”

  “啊……你是……”

  记忆里的云之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遍智天君家的……”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查德威克并没有在意：“我是天才俱乐部的#79，卡尔德隆·查德威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云之的表情依旧平淡无波：“哦，联盟和公司之间有点儿矛盾，作为守护者的我自然要来处理——具体的你就别问了，没好处。”

  星：……处理？处理谁？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到比水面还要水平，但是星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但很明显，云之把天聊死了。

  查德威克本来就是抱着近距离观察第一令使的心思而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星作为局外人，都感到一股子窒息。

  她左看右看。

  ——谁能先说句话吗？

  万幸，云之似乎也知道冷场，为了不给人以“曜青人都会把天聊死”的古怪印象，他及时开口，岔开话题：

  “我听说你在帮他们做什么武器？”

  “是的！为了阻止【毁灭】和反物质军团对宇宙的破坏，我们需要这样的武器。”

  查德威克在这个时候，依旧很自信。

  对自己的发明很自信。

  “心态真好。”

  云之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你确实是好心，但你自己也明白，武器制造出来，就是杀人的。”

  “当然，博识尊注视的天才各有千秋，心态一般都良好，但我建议你还是直面最黑暗的一面比较好。”

  查德威克愣住了。

  因为不久前，螺丝咕姆说过类似的话。

  “我……我只是……”他早已动摇，可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显然，云之并不打算教他。

  “也许你确实是好心，但基于好心而办的坏事，这世上可不少，光是联盟，我就能说出十几个——当然，是我只记得十几个，不是只发生了十几个。”

  “小子，放聪明点，制造武器就大胆的面对以后将发生的一切，也不要说加入实验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直面内心好吗？你加入这项实验，只是为了你自己。”

  云之说这些话也许也是好心，只是稍微有点尖锐。

  但是很显然，查德威克到最后还是钻了牛角尖。

  星看着云之对查德威克下了逐客令，跟着另一个招待员离开。

  查德威克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但他并没有停止实验。

  后来，武器确实顺利被制造了出来。

  但是公司一开始就用在了实验上。

  不管有什么理由，星所看见的，就是公司用这个武器，毁掉了24颗卫星级别以上的星球，其中还有三颗存在D级以上的文明。

  也就意味着，那上面有无数生灵。

  星只是一个旁观者，但不知为何，却是她亲手按下了起爆按钮。

  星只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好像听见亡魂的呐喊，听见冤死的人们发出恶毒的诅咒……

  眼前突然一片雪花。

  星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回忆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什么？

  星在这片更深层的回忆之中，找到了查德威克。

  她忍不住询问：

  “那件事……造成了多少伤亡？”

  查德威克回答：“那是个我竭尽全力想要遗忘的数字，那天以后，我再也不敢向镜子投去哪怕一瞥，我害怕看到一个恶魔……一个夺走无数人生命和家园的凶手。”

  确实，那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好好的生活着，突然一个爆炸从天而降，一瞬间全都没有了。

  星不敢去共情那些受害者。

  她现在对查德威克的看法很复杂。

  云之曾经也有类似的经历，所以他能够同情查德威克，但星经历了他的前半生，实在是……有点儿别扭。

  该不会忘了吧。

  星暗自想到。

  而查德威克说，他之后遣散的团队，带走了关键的资料，不愿意让他落入公司的手中……可公司怎么可能放弃呢？

  所以，他在逃亡之中，找到了螺丝咕姆。

  他想过寻求第一令使的帮助，但显而易见，第一令使那时候依旧神出鬼没，就算是到仙舟联盟，查德威克也见不到他。

  而螺丝咕姆给了他一种药物。

  也就是一位脾气古怪的天才做的“选择性阻断药物”。

  查德威克选择了忘记那些知识，螺丝咕姆则协助他拿到了药。

  后来，查德威克被公司软禁。

  也许药物真的起了作用，查德威克没有给公司任何东西，只是他甚至连一封信都寄不出去。

  星甚至在一堆杂乱的，和查德威克的研究毫不相干的书籍里，看见《仙舟持明族民乐考》这种书。

  简直难以想象。

  星和查德威克交谈

  查德威克说，他什么都不缺，但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和别人对话，也没有自由。

  很快，公司确定没法从查德威克手里得到任何东西，所以他们选择静候他的死亡。

  星：……怪不得之会突然注意到你。

  虽然云之努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当年的事情，但是星依旧能感觉到被囚禁在黑暗中，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绝望。

  那么之后呢？大概就是查德威克死后，被换了个地方软禁吧。

  都说命运很公平，云之撑到了最后，和主君一同驰骋星海。

  查德威克却在成为天才之后遭到一辈子的折磨，再也没有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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