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长街，人迹寥寥。

  一辆马车疾驰着……

  马车里，两个娃娃拉着手坐着。

  两个娃睡得正香，被人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上官祁佑困得不行了，眼皮一耷一耷的，可是仍撑着，而一旁的上官清粤却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粉嘟嘟的小嘴轻微的张着，呼吸匀称。

  上官祁佑时不时地用手托一托妹妹的头，不让她滑下去。

  马车外的天色渐亮，灰蒙蒙的，上官祁佑拨开窗帘瞥了眼，然后缓缓放下，心头没由来涌上一阵恐慌。

  他慌什么呢？

  昨夜，爹爹没回来，阿牛叔叔和大饼叔叔奉命来看顾他们，可是睡着睡着，娘亲却派人将他们接进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上官祁佑想不明白。

  突然，上官清粤皱着眉梦呓，他凑耳朵听去，是“爹爹……”

  是粤儿想爹爹了吗？

  上官祁佑抬起小手拍了拍上官清粤，轻声哄慰，“粤儿，不怕，三哥哥在……”

  “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啊？”

  上官清粤看着眼前背对着她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爹爹，她抬起双手，兴奋地朝他跑过去，奶声奶气地叫道，“爹爹！”

  上官澍缓缓回过神，看见她，眉眼温柔。

  像平日里一般，蹲下，张开双臂，等着给上官清粤一个大大的抱抱。

  上官清粤如愿被抱起，两只小胳膊环在上官澍的脖子上，小嘴开始喋喋不休，“爹爹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啊？”

  “你昨夜怎么没回家？”

  说着，小家伙不满地扁了扁嘴，抱怨道，“爹爹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找我娘亲去了？你太不讲道义了，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生一个百十两的病给你看看了……”

  “爹爹你怎么不说话啊？”

  “爹爹……”

  自始至终，上官澍一言不发，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看得上官清粤莫名心慌。

  她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上官澍将她放到了地上。

  “粤儿，爹爹要走了……”

  “爹爹你去哪啊？”

  “你要乖乖听娘亲的话……”

  上官澍淡笑着，身子渐渐变得透明。

  上官清粤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惊叫道：“爹爹你去哪？！爹爹你别走哇！！”

  上官澍的身影彻底消散……

  上官清粤红着眼，刚要哭，突然眼睛一刺，她下意识抬手遮挡，泄出的缝隙中，她看到白茫茫的虚无中，竟多了六扇门。

  每扇门呈圆状，散发着莹润的金光，可金光上却蒙着一层黑气，阴阳交错，给人一种紧迫之感。乍一看去，门里竟似藏着旋涡一般，能够瞬间吸走人的神志。

  上官清粤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头昏。

  她朝其中一扇门走去。

  【爹爹是藏进去了吗？】

  她弱弱地试探，“爹爹，你在里面吗？”

  “你要跟粤儿玩捉迷藏吗？”

  上官清粤伸手，朝一扇门摸去，触到一瞬，她感觉到了一股清凉。

  她抬头看去，偌大的圆门忽闪忽闪的，突然，彻底黑了……

  成了一个大黑洞，黑幽幽的，深不见指。

  上官清粤扶着门边，向里探进了半个脑袋，“爹爹你在这里吗？”

  爹爹你在这里吗……

  爹爹你在这里……

  爹爹你在……

  爹爹……

  回声不断。

  上官清粤皱巴着小脸，直起身，转头离开，【爹爹不在这里。】

  下一扇门，仍是被她触到之后瞬间黑了。

  上官清粤挑了挑眉，心里隐约觉得门变黑跟她有关，但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无心的，她只是想找爹爹而已。

  “爹爹你在这里吗？”

  “爹爹你别藏了，粤儿累了，粤儿想回家……”

  最后一扇门，上官清粤恼火地撅起嘴，一把摸上去，然后就等着它变黑，结果……它没变。

  上官清粤意外地看了眼，然后探进门里，里面跟外面一样，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好歹不黑了。

  上官清粤有胆子进去了。

  “爹爹？”

  “爹爹？”

  “爹爹我看到你了！”上官清粤猛地试探。

  结果还是无人应允。

  小家伙的嘴越翘越高。

  她走着走着，突然眼前清晰了起来。

  是玉芒山的破院子！

  她像是如常一般，踏进去，天明气清，她竟看到了自己！

  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三哥哥和华殇围在她身边，她正疑惑着，耳边传来衡霖和衡銮的声音，透过窗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大哥，你可知这院子的主人就是六弟？”

  “什么？六弟还活着？那太好了！”

  “大哥此言何意？”

  “三弟，当初父上命我们兄弟五人除掉衡粤小师妹，你可知为何以我五人之力却抵不过衡粤吗？”

  “为何？”

  “那是因为少了六弟！清浊不均，自是无力相抗！”

  屋子里一阵沉默，直到衡霖又开了口，“我们五人金身残，神根绝，只有找到金身和神根才可归位，六弟不同，他死了，便能归位……”

  “大哥你是说……”

  “可是你怎么保证，他死了就能归位？若被平衡界吞了如何？”

  “一念生，一念死，父上将吾等困在河图洛书中，就是防止平衡界吞没吾等，若六弟不幸，被平衡界吞了，那便彻底湮灭，我们也……出不去了。”

  上官清粤蹙眉，原来那日，大师兄和三师兄密谋说的是这些……

  他们还不死心？

  上官清粤转过身，离开了这扇门，有些不高兴。

  可是下一秒，看到门口的人，她眼睛一亮，绽开了笑颜，“爹爹我找到你了！”

  上官清粤噔噔噔跑过去，然而却在男子转过身的一瞬，顿住了脚步。

  轻喃，“你……你不是我爹爹……”

  男子一身明黄龙袍，鹤发墨冠，和上官澍的面貌如出一辙，却比他看起来苍老一些，冷肃一些。

  他深深地凝着眼前的小娃娃，眸底晦暗复杂。

  半晌，他朝她走去，半弯下身，长指抚向小娃娃粉嘟嘟的脸蛋，冷峻的神色柔了下来。

  上官清粤拧眉看着，没有躲开。

  男子的手触到一瞬，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漆黑的瞳有了些许波动，隐隐地渗出些水光。

  “原来，这便是朕的粤儿长大些的模样……”

  “时间太久，朕……都有些忘了……”

  上官清粤心头一震，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男子直起身，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到她一般，问道，“你娘亲……可好？”

  上官清粤点了点头。

  男子在看到她点头后，眼睛瞬间红了。

  他红着眼不停点头，“好就好！好就好！”

  他说完，朝上官清粤伸出手，上官清粤想了想，将小手搭了上去。

  男子握上，悄悄揉了揉。

  男子牵着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前拨开了云雾，半空中，上官澍正被一团黑雾环绕着，四肢已经陷进了黑雾里，可他却犹不察觉，阖着眼，一动不动。

  “爹爹……”上官清粤惊呼。

  男子蹲下身，与上官清粤平视，轻柔道：“认识这团黑雾吗？”

  上官清粤目光一紧，晦然道：“平衡界？”

  男子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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