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千墨和也竺两人提着剑就出了门。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钟离才从自己屋子里出来。

  他离开的时候顿了下，看了看两侧的房间，见都没人才抬脚下了楼梯。

  待晚上戌时，也竺和千墨才垂头丧气地回来，钟离便猜想到了，他们一无所获。

  也竺前脚踏过客栈门槛，抬眼就看到钟离坐在角落里，靠着窗，伴着月色坐在那里。

  没有品茶，只是静静地坐着。

  “师尊，你一整天都没出去吗？”也竺一屁股坐在钟离对面，脸上还有沮丧。

  钟离给她倒了杯茶，道：“并非如此，下午出去了，不过比你们早回来。”

  千墨坐在两人旁边，接过钟离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也竺：“师尊，我们连一只水妖都没找到。”

  钟离：“可以料想到。”

  “唔，可是还是不高兴。”也竺不会觉得钟离说话直接，撅着嘴，更多的是对自己忙活半天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的不满。

  钟离抬眼道：“这次可是魔神降世引起的骚乱，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个毛头小孩轻易发现端倪？”

  也竺：“可是师尊，魔神降世会引起天灾这本就是无稽之谈。”

  “哦？为何你会如此觉得？”钟离挑眉问道。

  “嗯……”也竺想了半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知道，直觉。”

  意图用笑容蒙混过关。

  千墨本来都束起耳朵了，听到也竺这么一句话，无语至极，“啧”了一声。

  也竺忙把矛头指向他：“师兄，你好没有礼貌。”

  千墨：“少管。”

  本就因为今日颗粒无收而兴致缺缺，也竺再来这么一下，千墨直接把情绪发泄出来了。

  不过也就一下。

  对钟离说话的时候，千墨又换上了“优秀弟子”的面具，道：“仙尊，我们今日不仅检查了海面，还用灵力探测了海面以下百尺，并没有任何异常。根本没有海啸会发生和发生过的迹象。”

  钟离：“检查得很认真。”

  在千墨和钟离接着讨论的时候，也竺一直保持沉默，她的思绪也陷入了名为“海啸”的迷宫之中。

  店小二站着打瞌睡，没站稳突然歪了一下，一脚猛地往旁边挪了半尺，稳住身形。

  然而，他的脚踩上有些松动的木板，发出了“吱呀”一声。

  这一声宛如一把钥匙，在也竺陷入的迷宫中直接于墙上开辟了一道通向真理的大门。

  “啊！”也竺惊叫。

  千墨吓得抖了一下，睁大眼睛道：“怎么了？”

  也竺眼中闪着精明，向千墨靠近了些，道：“我们没有检查海面和沙滩上有没有阵法。”

  “阵法？”千墨问道，“又不是修士所为，为何要考虑阵法？”

  也竺高深莫测道：“万一，真是呢？”

  “你在胡说什么？修士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很满意吗？”千墨说着，愈来愈有怒气。

  千墨是个理想主义者，哪怕他知晓在修仙界背后的肮脏，也会主动蒙住自己的双眼。

  看不见，不代表不会发生。

  也竺道：“你明明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正义。”

  千墨：“你胡说……”

  也竺毫不退让：“在利益面前，正义算什么？”

  “师兄，你在京城生活，明明见过更多在利益场上推杯换盏，饮人血，食人肉，还戴着高帽在官场沉浮的人。”

  “所谓正义，不过是师兄的家人和师长为你绘的美好画卷罢了。”

  “你还想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沿着你妄想的理想路线走吗？”

  “不可能的。”

  也竺的最后一句话淡淡的，却如重锤一样砸在千墨脑中，震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也竺明明比千墨年纪小，但是这一番话，并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女孩说出来的。

  钟离不禁开始怀疑，也竺真的是在小村庄里长大的吗？

  她的阿爹阿娘，真的有如此关爱她吗？

  十四岁入无极宗，也竺到底从何懂得的这些？

  也竺身上的谜团，决不是简单一个“气运之女”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千墨被也竺说得再也无言了。

  也竺用毫不退缩的目光看着他，千墨心中某处地方好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冲天，势要把他与现实相隔的参天巨树烧尽一般。

  他拍桌而起，但只留下一句：“我累了，回去了。”

  千墨的背影好像笼在黑雾之中一样，连他手中的剑都黯然失色。

  每一步都好像悬浮在空中，飘飘落下，宛如踩在棉花上。

  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

  可是他没有。

  也竺转过头，看着千墨走进自己房间，这才把头转回来。

  钟离将目光从楼上转到也竺身上，缓缓开口道：“有些激进。”

  这话是说也竺的。

  也竺一听便知道。

  “我也有些后悔。”也竺蔫了。

  钟离没有说教，只是道：“不要冷战。”

  也竺：“……很难。”

  “你把千墨心中的保护罩强行打碎，愈合是不可能了，只能让他的内心强大起来了。”钟离道。

  “让他强大起来？”也竺指着自己，问道：“我？”

  钟离点点头：“嗯。”

  也竺：“不能吧？”

  钟离扬眉：“你不是很少有不自信的时候吗？”

  也竺：“师尊，我要是听了你的话，就不叫自信了，叫自负。”

  “把你内心如何强大起来的经验传授给他就行。”

  “这……很难教，毕竟他是天之骄子，没遇到过挫折。”

  “试试吧。”钟离道。

  也竺抬头看了看钟离的表情。

  这表情……根本不容许拒绝啊！

  也竺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会试的。”

  钟离笑道：“很好。”

  抬头望了望月色，又转头看了看门外，钟离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按照你的想法去寻吧。”

  “记得，和千墨一起。”

  钟离下了逐客令，也竺很有眼色地起身道：“是，师尊。”

  待也竺走后，钟离并没有一同向楼上房间走去，反而出了客栈大门。

  客栈之外，周围十里都没有人家。

  独这一家客栈的灯光，照不亮旁边哪怕三米的路。

  钟离没有向前走，反而绕到客栈后面，向东海走去。

  然而，不过刚到客栈后墙，踏出灯光照亮的界线，走进黑暗之中，钟离的身体就动不了了。

  他被定在黑暗之中，腰部好像被绳子缠住了，胳膊也被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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